第51章

  长孙恒安被吓破了胆,念着伴君如伴虎,这老虎的屁股谁知哪天他就不小心摸到了,还动了归隐的念头。
  “你个逆子,你老子还没告老还乡呢,你倒是敢想。”
  见他这般不成器,长孙晟更气了,忽而似想到了什么,忙复问:
  “你就没察觉些旁的?”
  “还有甚?是要学着崇大人嘴甜?阿耶,我可没这本事,我们武将,嘴都笨!”
  长孙恒安挠着头,更为难了些。
  “谁他娘的跟你说,武将嘴笨的。”
  长孙晟顿觉,一口老血都要被他气得喷出来了。
  要知道,长孙晟除了是大隋杰出的将领,更是优秀的外交家。
  想当年,他搞得突厥内部分裂前,可是能同敌人指点江山,纵论天下大事,直将突厥头头忽悠瘸了,现他儿子竟同他说武将不善言辞!
  荒谬!真的巨大的讽刺啊!他长孙晟一世英名,竟落得这般后继无人!
  想着逝去的大儿子,长孙晟恨铁不成钢,复而又问:“你就不觉有水祸?”
  见长孙恒安竟还没回过味了来,长孙晟引着他想。
  “哎呦,阿耶,这可是假的,崇大人都说了,况且圣上还能分辨不出真话假话?”
  见这轴驴最终都没醒悟,长孙晟扭头便找起了羊鞭。
  狠狠抽了长孙恒安两鞭子,呵退逆子后,他坐在床榻上大喘气。
  “官人,这又是怎的了。”
  去厨房提药的长孙高氏见状,忙奔了过来道,
  “大夫同您说了多少次,切忌动怒,好生静养!”
  握着夫人的手,长孙晟很是颓然,随即又道:
  “辅机回来没,寻了他来。”
  长孙无忌行至父亲房中,亲手伺候父亲服药后,又被父亲考了一通。
  “圣上此番大怒,你可明白做文臣之胆战心惊了?”
  长孙晟一句带过起因,着重描述了杨广盛怒,想要借此敲打长孙无忌。就剩这一根独苗苗了,他誓要断了小儿做文官的心思。
  “所以,水患将至吧?”
  谁知,长孙无忌的心神丝毫未在杨广的麻木不仁上,反而敏锐察觉出其中暴露的讯息。
  长孙晟骤然一怔,这可是他为官数十载才培养出的政治敏锐度,他这稚子不过十一二岁,还未踏入官场半步,竟在他只字片语中就有所察觉。
  他这儿子好似有些了不得啊……
  第40章
  醒悟的各家,皆紧锣密鼓地囤着粮,老爷在洮州的车马,也终是回了长安。
  足足装了五车人,还不算跟在马车旁的丫鬟婆子和护卫们。
  高夫人早早便将分住处的单子,呈给了高母。她这般小辈,自不好安排小娘们的住处,还得高母出马。
  高母也厌烦同她们寒暄,直让丫鬟婆子领他们去住处,收拾妥帖了,明个一道来她院子点卯。
  女眷们皆搬进了东跨院,外室们仍养在高府附近一所三进宅院内,庶子们则同高大人挤在前院。
  方安顿下来,就闹出些事来。
  “夫人,大人院中的丫鬟,又被幸了一个。”张妈妈低头禀告。
  高夫人眉眼都未抬道:“谁幸的?”
  “约莫是二少爷。”
  “抬了做通房丫头便罢了,果然跟老爷子一脉相承。这等事我早料到,今后便不必再报上来了。”
  高夫人按着眉心,瞧着囤粮头疼。
  见状,莫婤上前帮着揉了揉额角。
  “还是我婤婤乖巧,那些个惹事精。”
  见张妈妈欲言又止,莫婤复道:
  “夫人听听八卦,换换脑子也好。”
  高夫人听罢,遂让张妈妈接着讲。
  “二少爷都认下了,三少爷却站出来说是他先幸的。”
  张妈妈骤地语出惊人,本闭目养神的高夫人都来了兴致。
  见两人兴致勃勃地瞅着她,张妈妈接着爆出更大的瓜:
  “五少爷又说,是他们两个一同幸儿的。”
  “哼——”高夫人冷笑一声道,“都是些腌臜人,反正他们都住一个院儿,此次且随他们闹罢,今后可给我看紧些。”
  说罢,重重扔了账本,又拨起算盘来。
  吃了瓜的莫婤,念着高府这般乱,除了日常去容焕阁或书肆,更不爱出门了,就在房中捣腾莫母买回来的食料。
  特意让莫母去桥头的鲜肉铺子多买了些肠子,猪肠、羊肠,甚至还淘到副牛肠。
  剁了一背篓的肉,用猪肠灌了川味腊肠,又加了些白砂糖,做了广味腊肠。
  抱出从秋曜坊带回的猪血坛子,倒了些在肉糜里,加了盐、丁香粉等,灌入羊肠中,做成了细长的血肠。
  还找豆腐西施买了些嫩豆腐,混着做了豆腐肠。
  最让莫婤欢喜的是排骨肠,虽麻烦了些,但做时想着焖饭流油的场景,还是馋得她直流口水。
  只是可惜今年本就柴火不丰,也没有存下柑
  橘皮、柚子皮,没法熏了做正宗的家乡风味了。
  见街边竟有小娃卖咸鸭蛋,莫婤又拉着莫母买了些,将蛋黄塞猪肝里,腌了几日,晾成了龙肝凤胆。
  剩下的肉,或腌了盐,裹上草木灰,做成咸肉;或是串了竹扦子,做菜时就吊土灶上,烤成了干巴肉。
  看着日渐被吃食堆满的小屋子,莫婤很是有成就感。
  晚间与莫母用膳时,莫母又同她分享了近来接生的新瓜。
  前几日,莫母在七品官员录事参军陆大人的府中,帮其继室接生。
  因着胎儿不小,起初不算顺利,但莫母还未发力,便有一管事婆子进来传陆大人的话,说是若不能大小皆安,就保大。
  自是未到这般田地,莫母除了感叹这大人还算有良心外,便没太在意。
  也不知是接生这胎站太久,还是近来同莫婤吃多了腊肉,竟大便难下,莫母鼻中塞着枣核,蹲得脚都麻了,也未拉出。
  正焦灼着,忽而身后传来窃窃私语。
  “前人栽树后人乘凉,还是继夫人命好啊!”
  “此话怎讲?”
  “姐姐你竟不知?小心些罢。”
  随着丫鬟们小声八卦,正蹲在一帘之后的莫母,听了个全套。
  原来录事参军的原配,就是因难产死的。
  当时正值隋文帝病重,杨广把持宫门,禁止出入。
  跟随杨广,当时还不是录事参军的陆大人,遇上夫人难产也无法赶回,便将家中一切交给了老母。
  陆老太自来就瞧不上这个文文弱弱的儿媳,见她连孙子都生不下来,这般无用,就对稳婆道——不计一切保小。
  后因婴头卡住,稳婆拉了马,将原配置于马背上颠簸,仍未能生出。
  眼见着羊水污了,为保小,稳婆就剪开了原配的会阴,一面喊了三四个虎背熊腰的婆子死命按她肚子,一面用擀面杖滚压她腹部,硬是将胎儿挤了出来。
  这般折磨,就算稳婆将裂得稀烂的会阴缝上止了血,原配也烧了整日,未挨到陆大人归来便死了,只留下个满脸乌青的婴儿。
  随着婴儿日渐长大,府中人发现他竟是个傻的,还时常对着老夫人身后傻笑。
  丫鬟多传,定是傻子能瞧见老夫人身后缠着的厉鬼。
  一日夜里,雷雨交加,老夫人被轰鸣声震醒,让大丫鬟伺候着出恭。
  点了灯,一盏微弱的烛台只能隐约照亮四周,窗罩、帷幔、木几甚至老夫人的被面上,竟出现了一个个血手印。
  忽而,听见院中传来奇怪的声响,她们透过印满血手印的窗往外探,院中竟有个披散着发,光着身子像野人的女子,正趴土里不知在撕咬着什么。
  女子啃得满脸、满嘴是血,猛地抬头,她目光阴沉地看向她们所在的方向,张开了血盆大口,吓得她们忙躲到窗下,大气都不敢出。
  渐渐地,院中没了声响,当她们再抬头看向那处时,女人已不见了踪影,她们却觉颈后一凉。
  一回头,女人同她们脸贴脸。
  翌日卯时,待丫鬟们上值后,方发现倒在屋内的老夫人和大丫鬟。
  老夫人摸着身子都凉透了,大约昨夜便被吓死了。
  丫鬟还有气儿,被救活后,也彻底疯了,但大家还是从她那一直颠来倒去的喃喃自语中,拼凑出了那晚的诡异。
  杨广初上位,这般怪力乱神定会毁了陆大人的前途,因而孝期未过,他便娶了填房,还特地算了生辰八字,亦是为了冲喜。
  不过也是邪门,至此府中再无怪事发生。
  就着惊悚瓜下饭,莫婤都没了胃口,一面暗自催促自己要把酒精弄出来,一面又觉此事多是能推敲之处。
  世间最可怕的断不会是鬼怪,而是人心啊,还是要将这些冥顽不灵的老太弄开啊!
  莫母原本是见莫婤愈发大了,却还是对接生颇感兴趣,甚至还接生了头小狼,方说了这个故事吓唬她,想让生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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