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留下一部分猪肥膘熬油,剩下的烧了沸水煮。
约莫小半刻钟后,捞起,用粗布攒干水分,切成条,再加入高粱酒去腥。
抱来个封口糖罐,在膘条上,洒粗砂糖,码上后,放进陶罐。
一层肥膘,一层糖,铺在陶罐内,再严严实实密封上。
“到时我给你们做咸蛋黄玻璃肉卷,一口下去又酥又甜……”
因需腌制三四天,莫婤又描述地格外香,吊足了众人的胃口。
一旁听着的崔姐儿小肚咕咕叫,觉嘴角似在淌哈喇子,下意识用手去遮。
“呕——”
崔姐儿被一阵恶臭捂嘴,一面干哕,一面往水缸旁跑。
听着这般动静的莫婤,忙望了过去,原是崔姐儿在帮忙洗猪胰子,晚娘欲用其做澡豆。
将猪胰子的血污洗净,拈掉上面的脂肪和经络,研磨成糊状,再按着比例加入些豆粉、香料等,就做成了洗涤用的澡豆。
澡豆早在隋以前便有了,南朝宋刘义庆所著的《世说新语》中,还专门记载了一个澡豆的故事:“婢擎金澡盘盛水,琉璃碗盛澡豆。”
因着从诞生起就是王公贵族的专属,晚娘还是在皇宫内当差时,同老嬷嬷学的。
除了加了些青木香、钟乳粉、蜀水花等香料,老嬷嬷的方子中还加了玉屑和真珠。
玉屑能增加澡豆的质感和光泽,而真珠就是珍珠,能使皮肤光滑细腻。
晚娘一面同众人解释,一面将香料按比例洒了进去。
正欲添绿豆粉,就被一旁的莫婤拦住了。
莫婤自穿来后,日常就搓些自己的小衣、内裈,洗浴沐发用着皂荚也没觉着不便,时不时莫母还给她泡泡艾草水、香汤浴,更觉舒坦。
现今才觉,自己还是过得太糙了,竟连香皂都没想起。
她用草木灰代替绿豆粉,又加了些皂角、猪油、砂糖进去做成了香皂。
晚娘试了试,发现果真比那澡豆好用得多,遂决定都做成香皂。
瞥见院中摊着的草药,莫婤又同二位医女商量着,再加些白附子、川穹、商陆等香药材进去,做成药皂。
不仅清洁效果极佳,兼具滋润肌肤、预防皮肤病等功效,还能美白祛斑,若放于容焕阁售卖,定亦能受到主顾们的追捧。
一听着还能赚钱,大伙儿纷纷尖起耳朵听,绣娘们还提出可以染色,更增加美感。
用蓝草染出天青,红花、茜草染出胭粉、赤红,栀子染出嫩鹅黄……
众人听罢皆觉有理,当场便试验起来,红的、黄的、紫的……兔子样、鲤鱼样、莲花样、元宝样……足足做了一大匣。
听着效用这般好,崔姐儿期期艾艾地问:
“做成了,当费几何,我能买一盒否?”
不着痕迹地捏了下长裙底藏着的荷包,她暗自掂量里头的铜钱够不够。
她是想给她阿娘也买一块,嫂子总骂她阿娘身上一股子骚臭味,但她阿娘明明亦不是腌臜人,同她洗的衣物虽未熏香,却亦带着皂荚淡淡的清香。
她自是不信,见嫂子不肯亲近阿娘便罢了,还箍小侄儿不让靠近她阿娘,心中更是气得牙痒痒,没少同她哥告嫂子的状。
她兄长却总是尬笑着,顾左右而言他,令她齿寒。
果真应了那句老话,有了媳妇忘了娘!
直到一日她阿娘抱了小侄女,小侄女也捂着鼻,直喊太臭了,臊得她娘直躲进屋子里抹泪。
她以为是侄女也被嫂子带坏了,横了她一眼,忙跟进里屋哄阿娘,却发现阿娘屋内飘着一股子死鱼般的腥臭味。
家中明明没有晾咸鱼,一旁的恭桶倒得干干净净,还洒了草木灰,怎会出现这般味道。
而此时,阿娘一面哭,一面还手不停地搓着脚盆里的内裈。
见状,她正欲安慰阿娘,竟瞧见阿娘的内裈上头贴着私密的位置,淌着铜绿锈黄的污秽,还混着些豆腐渣滓,而恶臭就是从这盆里传出来的。
“阿娘,这是怎么回事。”
崔姐儿很是不解,一直追问。
直把她阿娘眼泪都搅没了,羞红着脸道:
“约莫是内裈洗得不净,连带着私密处又臭又浓,还时常痒得钻心,连你爹都嫌我,日日睡在那勾栏。”
说罢,又抓着脚盆,号啕大哭起来。
崔姐儿听着又急又气,吼道:
“你别给他找借口!我得给你请个大夫。”
一面说着,一面就要往外冲,却被阿娘一把抱住。
“我儿啊,阿娘知你孝道,但这是要你娘的命啊,叫外人知了去,你娘可怎么活啊!”
阿娘死死捆着她,泪顺着她脖子,滴进了她心里。
她不明白,为何她阿娘不怕病痛要了她的命,反而恐惧求医问药,让她没法活?
爹见不着,兄不答话,嫂子一脸鄙夷,稚子只会嚷嚷着臭,什么也不懂。
没法求得答案,但她却没有放弃要给阿娘请大夫的念头。
先去了医馆,向药童一打听,请个大夫竟这般贵,家中嫂子握着银钱,自不会给她半分,她便帮着别家补旧衣,一分一分的攒。
为了赚铜钿,她什么缝补的活碌都接,连郭大的臭鞋破袜子都帮忙补了。
眼瞧着翠帷廊的街坊邻里都被她求着缝了个遍,却还是没能存够请大夫的钱。
最可气的是哪些个贪色汉,每每找她做活碌,还要动手动脚占便宜。
甚至巷口的仇三,见着她就面浮不正之色,还一个劲地对着她笑,腮肉横生,咧开的嘴里,满口黄牙,出言就让她做外室。
她实在受不了了,就想到了秋塘坊人多,平日间外出生意也很忙,应也有余钱,说不准能求得些活。
尽管有些难以启齿,觉着丢脸,但都是女子,不会有多脏多臭,更不会对她毛手毛脚。只是众人一直忙,她便迟迟未敢问出口。
晚娘瞧了瞧众人的神情,又见周妈妈和莫婤均点头,方道:
“今个你着做了这么多,本就该分你些,快别说这些外道的话。”
说罢,晚娘从函盒内专挑了些染色好、模样全的,一旁的紫烟还扯了个桑皮纸袋,帮她都装上,塞进了她手中。
“不不不,我虽没几文钱,但断不能白要的。”
崔姐儿一面拉紧袋绳,不让袋子滑落,一面扯下长裙内的荷包,将里头的铜钱都塞进了紫烟的手中。
她方才可瞧见了,都是用得好料,药材她虽不知都有些啥,但瞧着就不便宜,她也没东西回礼,可不能白要人家东西。
送走不肯再留下用膳的崔姐儿,莫婤捡了些剩的边角料,欲为大家做刨猪汤。
杀年猪,做刨汤。
用猪棒子骨,吊高汤的同时,她同周妈妈洒了些面粉洗猪下货。
洗好的猪下货,先加些丁香、姜片煸一煸,再倒入铜锅中,添上奶白的高汤。
待大火煮沸后,莫婤让周妈妈帮着架了火盆,吊铜锅;又顺手调了几个秘制料碟,做蘸水。
原以为众女子约莫接受不了猪下货,谁知一个比一个吃得香,一顿晚膳竟从酉时足足吃到戌时初。
见大伙儿都不顾形象地扶腰摊在莞席上,莫婤铺了毛毡毯,让众人都围坐过来。
周妈妈拿了账本,莫婤坐于中央点账。
不过月余,刨去成本,竟赚了两百余贯。
“夫人念着要过元宵了,让我先同你们发了月钱,别省着,多买些吃食。”
莫婤一面为众人发钱,一面暗示道。
这也是高夫人的意思,除了便于她们囤些吃食,更是为了让她们手里有钱,心中不慌。
莫婤还没说完,春桃便连连点头。
元宵定会被家中盘问有无发赏钱,她想着得早早花光才能躲得清净。
买了吃食是最
好的,最终进自己肚子也不算亏。
晴姐儿则念及最近早出晚归的赵妈妈,若有所思。
多数时候留在秋曜坊的晚娘,自是发现后屋堆了颇多粮食,隐隐有所怀疑。
毕医女和秦医女,想着溢价的黄芪,亦有所猜测。
前几日去进货,竟发现黄芪价上浮的厉害,但初春本就是出黄芪的好时候,怎会如此。
因着一时好奇,便多追问了两句,谁知多数药材铺子皆言黄芪受了涝灾,被淹死了。
黄芪本就是喜涝药材,甚至积水的条件下也能存活一二,现今长成的黄芪这般少,定不寻常啊!
后来,她们有闻及小东家拉着吴娘子囤粮,便同黄芪涨价串联上了,约莫猜了个大概。
不过,既然小东家没说,自是不能说,她们就更不会多嘴问,反正已做了准备,她们便趁药材还没溢价得厉害,多囤些罢了。
同众人这般说完,竟已至戌时末,莫婤忙拉着周妈妈和春桃往高府赶。
高府内,咬死不承认是莫婤说的高夫人,正唤了当日在场的丫鬟婆子,统统敲打了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