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况且擅文有何不好,待天下安定,文必成主流,你家一屋子大老粗,还不珍惜你这独苗。”
店主一脸不屑,不愿再提此事,窝回躺椅捧卷。
长孙无忌亦不想再同她争论,他阿耶还是读过几本书,胸中有点墨的,遂走回角落窗前,席地而坐,继续翻书。
莫家母女回了高府,同夫人报平安后,去了大厨房。
俗话说,吃哪补哪,念及莫婤要用脑破题,莫母用份例换了两个猪脑花和一把菠菜。
莫婤想烤脑花,央了莫母用剔牙竹签,挑了脑花上的血丝。
她用院角剩下的火砖,搭了个四四方方的简易灶。
将脑花加入料酒、姜片去腥,再切成两半,倒入花椒粉、胡椒粉、茴香桂皮等草果粉腌入味。
又翻出前些时日托赵妈妈打的大铁片,烤烫后,融了油,撤些火,将腌好的脑花放上去慢慢烤。
时不时用木箸翻动两下,脑花外焦里嫩,烤熟后,再撒把葱花、芫荽、白芝麻,香气扑鼻。
院中风一吹,连隔壁从不多事的王妈妈,都探出头瞧。
楼上的庞大娘亦推开了窗,她临窗的马大娘一面吸着鼻子吃香气,一面侃道:“你也馋,咋不让她们匀你一勺?你们不是关系好吗?”
“我没你不要脸,说不出口。”庞大娘骂完,砰地闭了窗。
被扇了一脸风的马大娘,撇撇嘴也合上窗,还用粗布将窗户缝都堵上了,这香味太霸道了,勾的她心痒难耐。
莫母还用火炉子炖了羊蝎子,其汤下了锅银丝面,还烫了碗菠菜爽口。
莫氏母女正烤着猪脑花,吸着银丝面;那边高夫人亦用了晚膳,正问郑妈妈今日出府诸事。
郑妈妈先是一五一十说了在柳府的遭遇,她并未添油加醋,毕竟柳千金所作所为足以让人生厌。
高夫人听罢果真恼了,她没有闺女,莫婤贴心又聪慧,还多次为她解难,这些时日的相处,她早将之当作小辈怜爱,从未呵斥过。
现今竟在柳府受了气,还不能发,而且莫母救过柳氏和现今是柳家独苗的小儿的命。
她知柳氏在宅中艰难,婆母强势,总被拿捏,但眼见着孩子都被教坏了,她真该立起来了。
高夫人一面恨莫婤被辱,一面怒手帕交不争气,头都有些疼了。
“夫人暂且歇了火吧。”
见高夫人愠色渐浓,早上被她劝过的周妈妈,还反过来劝她,
“这柳千金也不知被何人带的这般眼皮子浅显,不过都是些先敬罗衣后敬人的作态,夫人多给小婤做些好衣裳,再赏些首饰,此事也就了了。”
屋中众丫鬟婆子俱是点头,她们瞧莫氏母女平日间穿得也太普通了些,也是跟夫人时日短了,她们这些老人,谁不是十多套拿得出手的衣物配饰。
高夫人听罢,频颔首赞同。
遂让忆梅去她装陪嫁的库房“宝锦阁”找些适合莫氏母女的首饰,又让杏雏去日常所需的“琳琅库”找些名贵的绸缎,明日一道赏了她们去。
说完此事,郑妈妈又言及书肆求学之事。
详述那书肆位置、店主模样,便于高夫人打听,可不能让奸人将小莫婤哄了去,带坏了。
于是,高夫人夜间又留了高大人片刻,同他说了这事,让其尽快探询一番。
此事,高大人都不用打听,当即给出了答案。
他也没料到,这小女娃还有这般运道。
此间书肆虽不起眼,但店主却有一个很有名的弟弟王通。
据说王通在十五岁时就开私塾,经验颇丰。
隋文帝仁寿三年(603)考中秀西游长安,见隋文帝,奏上《太平十二策》、主张“尊王道,推霸略,稽古验今,运天下于指掌。”深得文帝赞赏1。
天下文人皆求拜,愿成为他的门生。
王郎有一胞姐名唤王舒,姐弟情深,相依为命。
及长,王舒择婿于恩师弟子,为能有个读书、论道之处,遂开了家书肆。
奈何时人多慕虚名,趋炎附势,意欲借王舒之名,攀附其弟,以求仕途坦荡,并不是真心论道。
她不厌其扰,便将书肆迁到了巷尾,还用一颗巨树挡了门脸,只图清净。
王通闻讯,亦放出话来,若再有扰攘者,终生拒之门外,绝不纳为门下弟子。
也是莫婤初生牛犊不怕虎,直接询问私塾,又因她的确不认识王姐,反而因祸得福,得其青睐。
但最终能不能成,还要看她能否通过考验。
王通与姊师出同门,学识渊博,若得拜她为师,于莫婤而言,堪称良师。
毕竟无论是关陇勋贵,还是山东、江南士族之后,皆欲延请王舒为西席,但她不愿替弟站队,都以嫁作人妇为由,拒绝了。
高夫人闻之,心绪稍安,言莫婤所至,无难不破,她定能通过考验,成为王舒弟子。
发现书肆,乃其福缘。
能把握时机,勇往直前,通过考验,方能将此份福缘握住啊!
第19章 初相见求学历险记
“砰砰砰——”
夜半,莫婤正睡得熟,房门忽被敲起。
“顺娘,夫人急找。”门外是张妈妈的喊声。
莫母先开门,交谈了几句,同里间的莫婤交代后,急匆匆地去了。
莫婤正困着,听得不真切,只隐约记得莫母又被喊去救急。
翌日醒来,莫母还没回。
昨夜炭盆不知何时熄了,莫婤的脸冻得有些皲了。
抹了那日用羊脑花制的油膏,将自己收拾妥当后,去了夫人的房中。
高夫人只说了让莫母去帮忙,算不上挑大梁,嘱莫婤安心,就又给了赏。
杏雏领着两个小丫鬟,抬了个棉香木匣,里面还散着些檀香木、樟木片、桂皮。
黄花梨的木匣里叠满了名贵的布料,约莫六七匹,媚蝶妆花缎、丁香软烟罗、缥碧交织绫……
还没点完布,忆梅又捧着个百宝如意妆匣进来了。
里头都是夫人未出阁时的首饰,挑了几件还算时新花样的给莫婤。
高夫人说都是些小巧精致,不打眼的玩意,让她戴着顽。
莫婤一看,猫眼石的坠子、金丝绞的镯子
、镶了南珠的簪子,琉璃点缀的步摇……
各类绢花、簪花、花钿足足摆了一层,甚至还有一块和田玉如意压襟。
给莫母的则更大气,玲珑八宝簪、蝠纹翡翠镯、紫玉芙蓉耳坠……
莫婤知高夫人定是昨日受刺激了,也不多推脱,只说今后定收拾妥当再出门,绝不丢了府中的脸面。
见她这般识趣,高夫人面色更好了些,大手一挥,又给了几件杂毛狐裘。
领完赏,东西都堆在屋角,莫婤又言及午后要出门,帮着整理书肆,以求拜师。
知王舒的来历,高夫人自是鼎力支持,但未详述其背景,怕她失了平常心,只暗示其为良师。
见此,莫婤也知自己赌对了,亦未多问,只为求学,旁的她也懒得计较。
高夫人还将下人院旁角门的钥匙,给了莫婤一把,言明她可自由出入,还遣了两个小丫鬟,抬了木匣送她回了后罩楼。
屋内燃了松香,莫母正窝在罗汉床上补觉。
莫婤轻手轻脚领了午食,盛出些给莫母温在火炉子上,自己打了个小盹后,方出了门。
虽宣阳坊临着平康坊,但莫婤腿短,又想省铜板,不愿雇马车,遂还是要走上小半个时辰。
一出门,方穿了几条巷子,便觉有人跟着她,遂加快了脚步。
刚跑到街边,就拥上来一流浪汉,头发凌乱,还光着膀子。
莫婤仗着人小,身子灵活,东窜西钻,一溜烟躲进人群,甩掉了他。
只是被不知是汗臭还是狐臭,熏了一脸。
刚离开平康坊,穿过一个熙熙攘攘的集市时,莫婤又被各式各样的新鲜玩意迷了眼。
绒绒丝线、彩釉瓷瓶、精致铜镜、犀角杯、珊瑚枝……
掏钱选了几样,不知不觉中,竟花出去一贯钱,比雇马车钱还多。
将入宣阳坊时,路过一家酒馆,她又被一酒鬼缠上了。
莫婤捡起路边的木棍打他,但她力气小,酒鬼直接将她手中的木棍夺了去,伸手来抓她。
她用吴娘子教她的防身术,给这酒鬼来了个过肩摔。
但喝醉的人,似感觉不到疼,他翻身起来继续纠缠。
莫婤只好心疼地掏出刚买的胡椒粉,糊了他的眼。
霎时,酒鬼双目刺痛,泪流不止,还一直打喷嚏。
莫婤径直往前走了两步,还觉不解气,又用藏在袖口里的飞镖,给这酒鬼的臭手雕了花,方跑进了宣阳坊。
吴姐姐给的飞镖开了刃,她出门前特地带上防身,没成想还真用得上。
大隋刻板影响再+1。
暗处,跟着莫婤的一行人亦松了口气,纷纷赏了最前头的人一个白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