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课堂开始后，池默坐在第一排用电脑浏览着自己这位师姐更新的课件和课外阅读材料，就听到讲台上李豫的开场白。
“我先介绍一下自己，李豫，也是你们这学期宏观经济学的授课老师。第一排最左侧的师兄是你们的助教，池默。关于这门课的任何问题和疑问，可以找我们两个，邮箱见课件首页。
现在说一下这学期十六周的课堂安排和考试要求。教学大纲和你们选课时的没有变化，考试要求要按新的来。
课堂总成绩由两部分组成，第八周提交一份essay占比40%和期末的闭卷考试占比60%。
essay不限字数，不限素材，提出一个你们平常生活中会思考的宏观经济学问题，并尝试着给出答案。第九周上课铃声响起之前发到助教邮箱。期末考试时间两个小时，闭卷考试。”
阶梯教室里坐的近百名学生开始交头接耳。池默觉得自己耳边的声音全是嗡嗡嗡……
他见台上的师姐兼老师，完全没有制止的意思，他有点不止所措。
大约两分钟后，讲台上的李豫拍了拍她衣服上夹着的麦克风，说，“课堂要求消化完了的话，我们开始上课。”
台下瞬间寂静一片。池默心想，这位师姐厉害了。
他不知道的是，这位厉害的师姐上周与他告别后，在自家书房里闭关四天把所有ppt更新完毕。她甚至给每周课堂安排了拓展阅读材料，这些阅读材料也做好配套的ppt来辅助学生们学习。
就连今天的授课内容，她在简陋的办公室里排练过两遍。
为了讲好第一堂课，李豫在过去五天内拒绝过唐宋三次和傅从玉一次聚餐邀请。
三个小时的大课，李豫本想一鼓作气讲完，这样可以提前二十分钟下课。在课堂大约进行快两个小时的时候，学生们开始进进出出，她只好停下来宣布休息十五分钟。
李豫走下讲台从放在一旁的书包里取出保温杯开始喝水。池默走到她身旁，小心翼翼地说，“李老师，刚刚坐我旁边的几个学生纷纷表示这个课堂要求太重。”
她把口里的茶水咽下后，疑惑地问着他，“你也觉得重？”
池默摇摇头，不过他还是开口，“只是需要考虑到学生们的预期和承受能力。他们预期的开卷考试，现在变成essay和闭卷考试，一时之间他们难以接受。”
李豫想了想，说，“我知道啦。”
池默以为她要改变主意，结果没想到师姐在课间休息结束后，随机点了三名学生问他们对课堂要求的看法。
三位学生中的两位支支吾吾并未提出反对意见，只有最后一位学生说，期中和期末的双重要求，课业负担太重，不太能接受。
李豫重新打开麦克风，“我上次坐在这个课堂上听宏观经济学是九年前，坐在第二排穿白色衣服那位女生的位置。在这个教室里，我完成了经济学的启蒙，初步了解了微观经济学和宏观经济学。后来，我带着这份启蒙，又随着芝加哥学派几位经济学教授上过大师课。我比你们幸运的只是早入学五年，早接触知识五年。其他方面并不比你们幸运。
宏观经济学作为经济学院的必修课，必修课就要有必修课的要求。否则浑浑噩噩学过一个学期，别人问这门课学到了什么？回答不上来。稍微懂行的问，当期产出是由什么决定的？回答不上来。考研时面试官问资源如何利用能实现社会福利最大化？依旧回答不上来。
到那个时候，丢脸的不仅仅是你们，是我这个授课老师，是学院门口的那块匾额。
如果必修课都上得漫不经心，还不如早点找个格子间去搬砖。
对我来说，吃饭可以随便，生活可以凑和，专业不能糊弄，这是我和我课堂的基本要求。希望我的学生能够遵守。”
李豫一战成名，在经管学院大二学生中荣获「灭绝师太」的美誉。
这会儿的李豫并不知道在学生中甚至学院里已经传开的绰号。
她在自己这个没窗户的小办公室里整理屋子前任主人留下的杂物。看着遗留在书柜和书桌上的文献资料，她想前任兄不会是因为学院到期没能续约继而愤然离开的吧。不然也不会留下这么多书籍和资料。
她从楼下咖啡店里借来两个纸箱子，准备把这些书籍封存起来。如果哪天前任兄回来取，也可以完璧归赵。正当她撅着屁股在搬箱子时，听到敲门声，她放下箱子站直身体，回头看到门口站着的唐宋。
早知道就关起门来收拾，她心想。
李豫拢了拢额前的碎发，问，“你来干什么？”
她甚至没有问，你怎么找到我办公室的。
唐宋没回答，径直走进房间，用手指着箱子问，“需要放哪儿？”
她指了指房间东北的角落，“放那个箱子上面就成。”
唐宋很快摆放好后，问，“你带来的书不摆书架，放角落算怎么回事儿。”
她坐在并不舒服的椅子上说，“不是我的，是房子的前任使用者留下的。”
说完指着旁边的凳子说，“坐吧，不过你要小心些，那个凳子的后背已经坏掉。”
唐宋刚刚站在门口时就打量过这个小屋子，坐北朝南，没窗户。西侧墙面放了半面书架，另外半面开门后会挡着，一个简易办公桌，两把折旧完的椅子。“办公室轮不到你来挑选，不过被分配到坏掉的办公用品就要向学院反映。你们学院又不是没钱，换两张新座椅的要求还是可以提的。”
她有气无力得噢了一声。
唐宋继续说，“你这会儿没事的话，我陪你一起去行政办公室，有问题尽快解决。”
李豫抬眼看着他，苦笑着，“又不是小学生，还要结伴而行。这会儿大中午的，行政办公室没人。”
唐宋抬起手腕看着手表，“既然已经中午，一起去食堂吃饭。”
俩人洗过手后坐电梯下楼，在一楼大厅碰到郑老师。小郑老师叫住她，在嘈杂的大堂告诉她一个坏消息。
“什么，我被投诉？”李豫声调有些高，走过路过的人纷纷转头看她。
郑老师说，“是的，收到不止一个学生投诉。”
她皱着眉头问道——“理由呢？”
郑老师也有些无奈，“改开卷考试为闭卷考试，额外增加论文要求。”
李豫觉得不可思议，“这么荒谬的理由？”
郑老师告诉她，更荒谬的是她有了新称呼，灭绝师太。
她扶额说，“称呼什么的不重要。被学生投诉这件事，学院打算让我做什么？”
郑老师无奈的表示，“李老师如果坚持不修改课堂要求的话，下周课堂上和学生好好沟通一下。毕竟还要相处一个学期呢，闹太僵也不好。”
一会儿功夫，让唐宋看了两场笑话，李豫与小郑老师分别后无奈地朝唐宋笑笑。
唐宋把手放她肩上，推着她向外走，“上次聚餐时，我就说大二学生最难教，你还幸灾乐祸。说吧，你打算怎么办？”
关于这事儿，李豫还真想得很明白。就像她昨天在课堂上说的那样，她的专业领域不容许糊弄。如何收拾这群比她小快十岁的师弟师妹，她并不打算告诉唐宋细节。
她耸耸肩，示意他把手从肩上拿开，“我的课堂我做主。不服气，可以退课。”然后看向身边的人，“你这周的课上完啦？”
唐宋笑着说，“昨天下午的课。我们课堂上气氛非常和谐。对小师弟小师妹们，我向来很关怀，在课堂上也是一向低要求。”
李豫白了他一眼，“严于律己，宽以待人。您真了不起，真伟大。”
唐宋没理会她的阴阳怪气，继续说，“二十岁的年轻人不再是幼儿园的小朋友。他们不需要我追在身后告诉他们要自律，要学习，要对自己人生负责。我只需要给予课堂关怀就足够。哎，我还真是慈父心态。”
李豫加快脚步，不再理他。
唐宋迈开大长腿，两步追上来，“李豫，我们真是绝佳cp。你严母，我慈父。”
李豫放缓脚步，看着他，想怼他的话到嘴边有咽回去。
他们在食堂三层教师用餐区吃午饭，期间唐宋遇到多位熟人，挨个打招呼，一顿饭吃得热闹无比。
李豫和他在学院门前分别。她回到办公室，看到池默在门口等她。开门示意池默进屋，小师弟犹犹豫豫地开口说她被投诉的事情。然后他问，“师姐，不，李老师，需要我找课代表问明投诉学生是谁吗？”
课代表是昨天课程结束前大家共同推举的，应该是金融班的班长。
她摇摇头，说——“都是小事。不用花时间搞这些。”
池默看着她，小声说，“我怕投诉多了会影响您的工资。”
李豫看着他，发出今天不知道第几声不可思议的惊讶，“啥？”
13|第13章
这天下午李豫还是花时间与行政办公室，教务办公室挨个沟通。沟通的效果不错，她办公室的座椅换成全新，两箱书籍也被移走，学生投诉也不会影响她那微薄的薪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