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阔过的人要败落很简单,那男人大抵好赌。
  他好赌么?唐笙问。
  她声音温和, 很容易令人产生好感。她一开口,那两个小姑娘便抬起些眼眸, 但也不敢用正眼瞧她。
  好。女人答。
  唐笙和方十八对视一眼,都有数了。
  好赌的拿了钱必然是继续赌, 方十八挥手,示意还未离开的差役过来。
  差役点头,打马离开。
  你们会什么手艺吗?唐笙虽然问出口了,但心里是有答案的。
  出身贱籍的女人,若是容貌好一些定会被当作物品售卖。唐笙垂眸,注意到了她短衣下那只有成人足弓一半大小的双脚,心里很不是滋味。
  她好希望秦玅观的新政能够迅疾地在整个大齐推行开来。
  女人摇头,又带着两个孩子低下了头。
  她们未曾脱籍,没有拥有田产的权力,因为一直被当作物品,也没有被教过谋生的技能。
  唐笙思来想去,对方十八说:再过半个时辰宫门就要落钥了,我得先进宫复命。还要劳烦你帮我置办一处宅子和几亩薄田。
  十八应下:你快些去罢,我帮你办妥。
  唐笙上马,没再忍心回望身后的人。
  *
  宣室殿前的中庭静悄悄的,值守的宫女少了好些。
  唐笙刚踏足便猜到了秦玅观这会外出了。
  小宫娥迎了上来,行了个礼:唐大人,陛下有令,叫您先在内殿候着。
  微臣谨遵圣命。唐笙答。
  一旬没回来,殿内的陈设有了些许变化。
  唐笙迈过门槛,候在外殿摆放连排座椅的地方她记得每每有朝臣觐见,他们都会被方姑姑领到此处等候,地位高的还能坐着等一等。
  舟车劳顿,唐笙有些困,殿内有几张生面孔,她忍了又忍,最后只是倚着墙壁阖了会眼。
  不知过了多久,殿外传来了一阵脚步声。
  唐笙立直,微欠首。
  脚步声逐渐变得稀疏,唐笙猜,再有半分钟秦玅观就该进来了。
  她倒数着时间,凝神静气,仔细辨认着那人的脚步。
  玄色的袍角映入眼缝,唐笙早已压不住笑,满怀欣喜地抬眸。
  陛下她唤到一半便瞧见了秦玅观身边的人,又规规矩矩地行了个礼,假装稳重,陛下、殿下。
  秦妙姝眼熟她,却又不认得她是谁。
  但无论是谁,此刻都是她的救星,秦妙姝佯装遗憾,轻声细语:皇姊,妙姝先告退了。
  嗯。秦玅观道,方汀,送送弘安。
  秦妙姝走后,唐笙还是立在原地不入内。秦玅观歪了脑袋,瞧见了门口的那几个宫女。
  她道:你们也退下罢。
  殿中没有外人了,犟种仍旧没有入殿。
  秦玅观折了回来,探指抵了抵她的额头。
  唐笙后仰,乌纱帽歪了。
  你怵在此处作甚。秦玅观问。
  待陛下传召。唐笙扶正官帽,时刻注意仪容仪态。
  滚进来。秦玅观兀自迈步,将她甩在身后。
  唐笙放心了,她方才就是试探,看陛下的反应,不像是跟她怄气。
  遵旨。唐笙扬着笑,颠颠跟上。
  秦玅观回头时,她跟横冲直撞径直飞来差不多,方才的稳重淡漠全是装的那是在试探她。
  唐笙。秦玅观落了坐,神色就淡了,唤她也冷冰冰的。
  唐笙不乱飞了,规规矩矩立好,等着秦玅观发话。
  她用眼缝偷看秦玅观:这人方才还是高兴的,怎么眨眼间就变脸了?
  你治疫有功,朕该赏你。秦玅观摊开折子,低垂的视线在身旁人和书案之间不着痕迹地飘动,你想要什么赏啊。
  唐笙眨巴眼睛,刚要开口就被泼了冷水。
  秦玅观特地补充道:去辽东除外。
  唐笙:
  见她许久不说话,秦玅观终于回眸:说话。哑巴了?
  唐笙咬唇,一副无欲无求的模样。
  犟种。
  秦玅观在心中骂了声。
  过来。秦玅观压着火,见犟种只挪了几步,又补充道,到朕跟前来。
  皇命不可违,唐笙乖乖过去。
  蹲下。
  唐笙照做了,然后脸颊就被人捧住,疯狂揉搓起来。
  你就故意气朕是吧。秦玅观揉得她面目狰狞仍不罢手,仗着朕不舍得惩处你。
  唐笙含混道:微臣补葛
  朕看你胆大包天。秦玅观揉完还不解恨,又上手捏了几下。
  我哪敢!唐笙扑腾起身,圈住了秦玅观,仰首看她,我胆儿那么小。
  被锢在御座上动弹不得的秦玅观:
  通政使、礼部郎中、典仪、鸿胪寺少卿。秦玅观说,你自个挑一个。
  我挑去辽东。
  你再多说一句,朕就将你发配辽东苦寒地。
  唐笙不想被发配边疆,她苦着张脸道:这四个差事都有哪些职权呀?
  通政使负责转呈奏章,引进百姓之言。礼部郎中和典仪二差皆是司礼的,鸿胪寺少卿掌管朝会仪节。
  秦玅观早就预设好了唐笙的选项:这些个官职里只有通政使听着光伟些,实际这些年密折制兴起,通政使的差事逐渐清闲,不再能再直接触碰朝堂争权夺利最阴暗的那一面。唐笙在此任上也能多涨些见识,熟悉熟悉朝中章程,也算是比较稳妥的历练。
  果不其然,唐笙在听得引进百姓之言这句后,便选了通政使。
  引进百姓之言而无直接处理之权,这差事表面瞧着得罪人,实际背后有人担着。
  秦玅观样样都考虑到了,一步一步牵引着唐笙上了钩。
  她装模做样道:为何要选这个差事,担些闲差不好么。
  唐笙一五一十地说起了这段日子在幽州的所见所闻,讲起了今天在回京路上碰上的事。
  你能看到这么多,是好事。秦玅观说,朕还是皇女时当差也瞧见了这些,那时无能为力,如今坐稳了位置,才有机会推行新政。
  唐笙枕着秦玅观的腿,满眼水泽:
  所以,我想当个好官嘛,而不是那种食君禄还搜刮民脂民膏的。
  秦玅观微仰首,好让自己错开唐笙的凝望。
  她叹道:若是天下官员,都能这般想便好了。
  唐笙安慰她:总会有那一天的。
  沈七是谁,朕会派人去查。想来应是沈家旁支,老太傅治家还算刚严,不会纵容此事。
  我这算不算引入百姓之言,上达天听。
  算。
  窗外的阴翳消散了,虽是午后,阳光却还是清透的。
  唐笙起身,双手撑在御座两侧,俯身贴近秦玅观。
  这大逆不道的姿态,秦玅观竟也忍下了。
  那我可以讨个赏吗?唐笙维持这具有侵.略.性的姿态,眼眸却还是明亮的。
  秦玅观勾着她的腰间的革带,将她拉得更近了,蛊惑似的鼓励她:
  你想要什么赏。
  指节顺着领口滑入,勾散了裹得严密的交领。秦玅观的指尖抵在她的锁骨中心,轻轻画着圈。
  唐笙喉头发涩,像是藏着很多话,却又不知该从何说起。
  我
  秦玅观被她温热的气息撩到了。颈间和面颊略感酥麻。
  只差几寸了,秦玅观的唇瓣开开合合,露出一点洁白的齿尖。
  她对唐笙说:你想要什么,大胆说。
  唐笙垂眸,眼睫轻颤。
  秦玅观的指已沿着她的肩头,摩挲到了盘扣处,静静等待唐笙的索求。
  她等了许久,终于听她微颤的声音:
  我想去辽东。
  第81章
  唐笙在外殿站了半刻钟, 没想通自己为什么会被赶出来。
  陛下过去说不喜欢被蒙骗,让她大胆讲,她就大胆讲了真心话, 结果就被推开了。
  唐笙看着脚尖,将堆叠出褶皱的毯子勾平了, 再抬首又对上了秦玅观凉飕飕的视线。
  秦玅观啪一声甩下批好的折子, 唐笙感觉自己被抽了下,麻溜低头。
  闲着无聊,她倚墙休息了会,未系紧的革带往前滑了些。
  唐笙整理好仪容,忽然回忆方才的场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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