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第55章 重重地吻
虞绯呆滞地看着景苍。
虞霜刚刚突发行凶,刀尖距她心脏仅有一衣之隔,她以为自己活不了了,没想到他如从天降,以凡人之躯替她挡了这致命一刀。
她被他紧紧地抱在怀里,仿佛四周有再多的风霜刀剑都不用惧怕,他会用血肉给她铸就铜墙铁壁般的温室,确保她安全妥贴。
虞绯嗅着他身上熟悉的松木清香,心口像裂开道豁子,被人大股浇灌着滚流,她被注得全身发热、泪水盈眶。
自母亲逝后,她再也没感受过这种强烈而无私的爱意,如同她的安好值得人用性命守护一般。
那边霍刀眼疾手快,拔剑奋起,欲要将虞霜一刃除之。
紧随其来的阿慎猝然扑到虞霜面前,被霍刀一剑割了颈子,毙命。
虞绯见景苍嘴角渗出乌黑的血丝,惊恐叫道:“霍刀,找太医,匕首有毒!”
侍卫制服了虞霜,霍刀忙派人去接应前来给她看伤的太医。
虞绯在几人的帮助下,慢慢跪坐在地上,使景苍倚在她怀里。
她见他面色煞白、眉头紧皱,一副疼痛模样,可神色却淡然安详,仿佛救完俗子就要羽化的仙人。
但虞绯知道,今天之事,除了他父母,换作任何人,他也不会冒然上前。
未来天子的命,应该用来造福更多百姓,而不是为了儿女私情,置自身安危于不顾。
虞绯发现,她总是想问一些明知的问题,不觉脱口:“为什么?”
景苍定定地瞧她一眼,侧过头,轻描淡写地道:“我忘了,我们的蛊已经解了……”说话间握紧右拳。
言外之意,他以为蛊还在,怕她挨不住这一刀会连累他。
虞绯想起以前他恢复记忆的次日,恼怒万分地瞪她,那目光冷锐得想削掉她的小腿一般,她当时为稳住他,说他们因蛊相连,万一她扛不住断腿之痛死了,会连累他。
不料,他今日用类似的理由搪塞她。
虞绯蓦然落泪,“骗人……”
她分明才和他聊过解蛊的话题。
景苍浅浅一笑,目含希翼地注视她,“如果你认为我在撒谎,那你可有什么真心的话想对我说?”
他这样子特别像“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满腔所求不过得一圆满。正如虞绯的心结是解蛊后他会如何处置她,而景苍一直执拗的,是她到底喜不喜欢他。
她为了他违逆景逸命令,不惜赴死,这不是泼天爱意是什么?
但人总是这样奇怪,心知肚明的事,偏偏非要对方说出来,似乎这样才能真正安心一般。
虞绯思索若他这次伤愈按例成婚,她仍要离开的,此刻吐露心意只会让两人在将来徒增伤怀,不如叫他以为她就是个没心没肺的人。
可看着他眼中的光亮如烛火燃尽般愈发暗淡,仿佛在逐步心灰意冷,她的心如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攥得生疼。
正踌躇怎么说个中庸的答案,景苍重咳两声,呕出一滩黑血,他用衣袖拭了拭嘴角的残渍,淡声道:“算了,倒像我在挟恩以报。”
他这样得体的风仪和生疏的话语,似乎在把她推远,也达到虞绯之前想要的目的。
但他双目紧阖、薄唇死抿,一副将生死置之度外的样子,或者说,看起来求生意志不强,形如逝去。
她心中急痛交加,扳过他的脸,重重吻上他的唇,含混道:“你好起来,我就告诉你……”
景苍原以为虞绯在阵前说的那番为他身死的话,不过权宜之计。
她对他有意,却不多,更着重性格使然、审时度势,才这般为之,毕竟与狼为奸,她和虞家不见得有多好下场。
此刻,她温软的唇贴上他的,热泪“啪嗒啪嗒”地打他脸上,他失意落到地底似的心,如同被她拾了回来,重新塞进他的胸膛。
他张口,想加深这个吻,旁边传来一声霍刀的轻咳。
虞绯忙抬头,手忙脚乱地擦着脸上泪水,见景苍面颊被她搞得一片狼藉,又轻轻地给他拭净。
太医诊完景苍,好在匕首上涂的是寻常毒药,他吃下解毒丸,日后慢慢调养就无大碍。
匕首也捅得不深,兴许虞霜见景苍为她挡刀有所顾忌,及时收手。
他们简略包扎好伤口,一道回了东宫。虞绯这边收到消息,皇后召她去坤仪宫。
景苍用了安神汤歇下,虞绯嘱咐霍刀,如果她一个时辰内没有回来,那就叫醒太子让他派人去坤仪宫寻她。
他打着她有孕的幌子领兵救她,若皇后查出她并未怀上,许会迁怒自己,狐媚太子欺上瞒下。
上位者做错的事,总要低卑者来背锅。景苍负伤在卧,皇后自不忍再苟责他。
霍刀告诉她一件晴天霹雳般的大事,皇后知道了她过去给景苍下蛊并且他们的蛊已经解除的事情。
第57章 东宫侧妃
虞绯知道纸包不住火,却没想到这一天来得这么快。
转念,以皇后的精慧审慎,若不是景苍之前处处给她打掩护,皇后早知她进宫的真相了。
但她独自觐见,倒也不怕。景苍刚刚为她挡刀受伤,除非皇后想母子离心,否则不会在这个节骨眼上对她不利。
虞绯到了坤仪宫,发现虞霜也在。
虞霜一见到她,向皇后连连叩头,声泪俱下道:“民女与宁王勾结,以蛊挟持太子,包括宁王兵败,我刺杀嫡姐,却误伤太子,这一切都是由虞绯授意而为,她以我姨娘性命为恃,我是被迫听命办事。”
虞绯:“……”
迎面好大一口锅,敢情她自我设计囚禁自己、刺杀自己?
虞霜身穿囚衣,披头散发,素白小脸上如梨花带雨,哭诉得仿佛比窦娥还冤。
“嫡姐自从得知同根蛊失效,就日夜担忧太子知道真相后会对她生出雷霆之怒,这才撺掇民女接近宁王,告其他们有蛊一事,令本有异心的宁王抓她用来威逼太子主动失势。”
“万幸太子英明,不受宁王蛊惑,又查出蛊之实情,反挟大军掣肘宁王,嫡姐见势,命令民女,倘若宁王失败,就假意刺杀她。民女不知缘由,只好照做,没料到是嫡姐以情为圈套,诱太子为她挡刀,以除太子将来欲对她下手之患。”
她重重叩地不起,“嫡姐歹毒心肠,谋害储君,民女不愿再为虎作伥,宁死也要揭发她的虚伪面目。请娘娘明鉴,莫要让此等妖妇为祸东宫,坏了我朝的脊梁啊。”
虞绯算对虞霜这个心机婊开眼了。
她自知刺伤太子,死路一条,便颠倒黑白、浑水摸鱼,想把她也拉下水。
她沉吟片刻,问道:“虞霜,你说我叫你接近宁王,告诉他我和太子共蛊,那你为何多此一举给爹下迷魂药追问蛊虫一事?”
虞霜应对极快,答道:“宁王多疑,不信你片面言辞,故遣我向父亲印证。”
虞绯又道:“若按你所言,我与你和宁王一伙,那我为何不照宁王先前的计划——在太子约我于府外会面时将他一刀捅死、以绝后患,反正宁王承诺会保我逃出生天,况且太子都愿为我舍身,想来不会对我多加防备。”
“有这种捷径在前,我是脑子傻了才会选你说的‘等宁王兵败,我以情为圈套,让你假意刺我,指望太子挡刀引他身死’这种大费周折、毫无胜算的计谋?”
想到从景逸手中虎口逃生的艰难和伤痛,她忿忿:“因为我不听宁王命令,逃亡途中险些被他用箭射死,若不是太子有先见之明,以宁王整府之人做威胁,又请来贵妃娘娘劝降宁王,恐怕我此刻已是一具尸体。”
她向皇后叩首,“虞绯所言,句句属实,宁王手下知情,三军有目共睹,请娘娘明察。”
她又撇了眼虞霜,抚上小腹,“妹妹怕是不知,太子亲自领兵平反,一则大义灭亲、以正王法,二则为了我肚子里的皇嗣。”
“纵使我过去有再多不是,但我诞下皇孙,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太子英明宽宏,怎会与我计较,除非他想让以后的孩子对他怀有杀母之恨,致使阖家不宁。”
虞霜被虞绯一连串的诘问和驳辞骇住了。
她原是走投无路,想诬蔑虞绯参与谋反、设杀太子,没想到虞绯和景逸居然另有前情,她竟还怀了皇家子嗣。
她一时想不出辩驳之词,见虞绯脊背挺直、下颌高翘,仿佛立刻就要从山鸡变成凤凰飞上梧桐,做东宫侧室、天子宠妃一般,而她自己,芳龄早逝,坟茔长草,好不凄凉。
可是,明明她救的太子,虞绯冒领了她的救命之恩,也夺去了原本属于她的花团锦簇、幸福美满的人生。
虞霜窥着虞绯纤细的颈子,暗想:如果她和她一起死掉就好了,那她黄泉路上会走得十分安心。
她转身扼住虞绯的脖子!
“咳……咳咳……”
虞绯没见过这样说不过就要掐死她的疯子,她拼命撕拽虞霜的胳膊,可这女子瞧着瘦弱,抱着同归于尽的决心迸发出来的力量不容小觑,双臂如铁钳一般,她难以挣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