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但又立即被她的神智否定。
不可能,她分明记得清楚,前世太子容惟一直待在京城,何况无诏离京是大罪,他若是来济江待了这样久,朝中早有风言风语传出了,但她却并未听父亲提过。
更何况,表兄可是带着姨母的书信而来,她也未曾听闻表兄同太子有何交集,眼前的这个表兄货真价实,怎么可能会是假的呢。
许是灯火幽暗,许是她眼花了,只是相似的胎记罢了,不可能会是那般荒谬。
在胸前长胎记,并不是什么稀罕事。
不会的……
心中霎那间百转千回之后,定论之后脑中才微微清明,连带着绷直的身体放松了些许。
容惟已系好衣裳,披起了放在一旁的外袍,皱着眉看向她,见她正盯着地面出神。
咳……先前她那般直勾勾地盯着他的胸膛,长风还在房内呢,真是个胆大的女娘,见过他的身体后又出着神,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他垂眸看了眼胸膛,那处已被雪白中衣包裹,但他记得因为常年习武,他的胸膛结实遒劲,腰腹有着块垒,应当不算丑陋吧……她为何是这个反应?
他忍不住出声问道:“在想什么?”
贺之盈被他言语拉回了神,连忙摇头否认,扯出笑道:“没有。”说完方才反应过来,担忧道:“兰衡哥哥,你受伤了?”
容惟迎着女娘关切的热烈眼神,神色淡淡道:“不碍事。”
女娘上前几步在他身侧坐下,身体朝他挨了些许。
熟悉的香味立刻传来,如蛊虫般钻进她的腔道。
她神色担忧,一对秀眉紧紧拧了起来,“怎能说不碍事呢?是不是又是那伙人。”
他对上女娘水光潋滟的杏眼,轻点了点头,“遭了埋伏。”
埋伏?
贺之盈情急几分,目光在他身上逡巡,“还有哪儿受伤了?”
说着就要掀开他的袖子。
那云锦中衣上的玉手还未掀动就被摁下,郎君的手掌就这样直接的贴在她的细嫩手背上,她甚至能清晰感受到他手掌上粗糙的茧。
她慌忙抬头去看他,眼前视野闯入他的薄唇,形状好看,许是在她来前抿了不少茶,现下在摇曳烛火之下泛着薄薄一层水渍,极淡极淡的茉莉茶味被她挺翘的鼻捕捉。
她忽地记起,以往见到他,有那么几回他总是端着那副无波无澜的姿态,静静坐着饮茶。
而被他送入口中,在他那唇舌间滚过的那一杯一盏,皆是她特地吩咐人送来风竹院的,她亲手制的茉莉茶。
贺之盈胸口泛起几丝异样,滞涩起来。
那昏黄的烛火摇曳生姿,他二人照在后头净白墙上的一对影也随之摇荡,周遭凝滞低沉,她不禁心旌摇曳起来。
风停了,蝉静了,天地之间阒无人声,沉寂一片。
她不知受何驱动,鬼使神差地微扬了扬头,朝他薄唇贴近几寸……
但那薄唇忽地挪开一寸,他英挺的鼻尖堪堪擦过她的鼻尖。
贺之盈顿时无助,此刻她反应迟钝,只下意识追去目光,捉到他的一丝仓皇之色。
他已挪过了头,并不看她,只以那峭拔的鼻梁面对着她。
他以手掌包住她的小手,动作迅速地将她的手从衣袖上挪开,如方才无事发生一般,口中沉静道:“没有。”
贺之盈赧然地收回手,压下心中的羞恼,面上轻笑:“没有便好。”
男人垂下眼睑,看向她的脚,只有一对镶嵌着明珠的鞋头露在裙摆外,他忽道:“你的脚如何?”
女娘也顺着他的目光,看了眼左脚,“霜云帮我揉了药,现下倒是不疼了。”
容惟点点头,昏黄灯光为他的侧脸勾勒出一道柔和金边。
房内又安静下来。
女娘因着先前的主动之态,心中漫起尴尬,装作忙碌地理了理披帛后以手撑桌站了起来,脚下缓慢地朝门口挪去,口中道着告辞之语:“兰衡哥哥,那你好生歇息,我便先回院了。”
手腕忽然被捉住——
“等等。”
被猝然一捉,加之她本就受了脚伤,脚下一个不稳,竟朝身后跌去。
第36章
贺之盈只感觉眼前视野急剧晃动,情急之下,她反应迟钝,四肢失去了神识控制。女娘为维持平衡,双手慌乱地朝周围抓去,如坠崖之人欲捉住救命稻草。
“嘶——”一道轻吸凉气声音在混乱之中响起。
贺之盈感觉整个人狠狠地撞到了容惟怀中,她与之相撞的地方疼痛蔓延。
女娘听到他的抽气更加仓皇,情势更加慌乱,脑中尚存的几丝清明告诉她,她似乎伤到了表兄。
她心中顾念着表兄的伤势,也不知伤到了哪儿,慌慌张张地抬首往上望去——
一道闷哼声响起,而与之而来的还有她头顶的疼痛。
女娘下意识地用右手捂住痛处,火辣辣的疼痛蔓延在伤处,直疼得女娘小脸上精致的五官拧皱成一团,原本清浅的眼里瞬时结上了一层薄薄的水壳。
而被她击打的郎君也未好到哪儿去,与她左臂相触的胸膛起伏得剧烈,声音似被她接二连三的“攻击”冲撞得有些嘶哑,“贺之盈,你可真是好样的。”
他的俊秀面容在一片水汽中模糊闪烁,贺之盈的语气充满了歉意,软声道:“兰衡哥哥,对不住,我不是故意的。”
容惟却没接话。
水雾朦胧之中,她压根看不清他的脸,唯一能知道的便是,他正盯着她。
贺之盈这才留意到此刻她与他挨得那样近,她的大腿隔着夏裳贴着他,上半身几乎靠在他胸膛,郎君年轻气盛,如火炉一般,暖暖热意源源不断地传至她身上,心里。
意识到这点后,她的胸口剧烈顷刻间跳动起来,声音大得仿佛两个人都能听见,贺之盈叫苦不迭,他不会听到了她如擂鼓般的心跳了吧……
害怕落面子的女娘悄悄地透着消散些许的水雾,勉力观察面前男人的神色。
只见他脸色幽暗,眸中漩涡暗涌,正沉沉盯着她的一双眼。
浑身的血液似停顿了一瞬,女娘回过神后挣扎着便要起来。
怎知容惟在她跌坐之时将手放在了身旁的红木桌上,双臂竟无意识地如牢笼般将她困囿于他怀中。
贺之盈被他的长臂一挡,加之起身那一瞬忘却了左脚的伤,过于迅猛的动作顷刻间便牵动了沉寂已久的腿伤,她左腿一软,又往后跌了回去——
疼痛如瀑布飞流,顷刻流转在她血脉之间,她的脸又不受控制地皱巴起来,颤抖着轻轻抬起左脚,以缓解剧烈的疼痛。
郎君微微倾身靠向她,问道:“碰到脚了?”
她噙着因疼痛而溢出的泪花,点了点头。
容惟眉心紧皱,压着声音道:“你先起来,我看看。”
女娘一只手抓紧了他腰间的衣裳,略带委屈地说:“起不来,我脚疼。”
郎君被她的动作弄得腰腹一绷,轻轻倒吸了一口凉气。
贺之盈再度抬首望向他,眼睛像小鹿一样纯净,蕴着点点委屈,鼻头微红。
容惟眼神阴翳,不知正想说点什么,嘴唇微动,敏锐的女娘立即察觉,眼神往下挪动了几寸,最终停留在他的薄唇上。
见状,他胸膛起伏得更加剧烈,但她似是丝毫不觉,只若有所思地望着他的唇。她鼻尖正对着他的薄唇,呼吸之间呼出的热气裹挟着海棠香重重击在他的唇上。
他微掀唇道:“贺之盈!”
却不防脖颈被一道力猛然扯下——
轰——
少女的双眼迅速撞进他的满带震惊的眼中,唇间一阵濡湿传来,一阵酥麻迅速地从脊椎骨处密密麻麻地爬起。
贺之盈她双臂环着他的脖颈,用力拉下对准那两片唇瓣后迅疾地闭上双眼,她将勇气都用在了前头,此刻她勇气耗尽,不敢去看他的反应。
暖黄寝房之中,娇小的女娘就那样坐在高大郎君的腿上,衣袖下滑落出一节藕臂,那女娘微微仰头,与郎君双唇紧贴,平日本就嫣红的嘴唇,许是因为此刻心中激荡,血脉之间加速涌动流向面部,变得更加娇红。
她做了活了十六年,快十七年来最大胆的事,而她却不知自己为何如此,只知道此刻胸腔处是一片充盈,有枝枝春花肆意盛放。
或许,也许……她确实,在她未感觉到的时候,在暗流涌动之下,对他生了几分真心?
极度的紧张令她只是贴着他的唇,不敢再多动一丝一毫,纤细的身躯此刻以着一个略显诡异的姿势,如被寒凉冰雪冻在大雪纷飞之中般僵住。
唇间柔软的触感带来阵阵潮水,不断地侵袭着她,她五感中除了触觉似乎都被潮水覆盖淹没,不——她惊讶发现,还有听觉存余。
心跳轰鸣,混沌之间,不知是她的,还是此刻与他双唇相贴的郎君的。
周遭气息在不知不觉间停止了流动,凝滞在二人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