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洗手池里蓄满了凉水,季厌把脸埋在水里,闷了半天才感觉好了一点。
  护士按时到病房发了药,季厌也没等周离榛回来,乖乖吃了药,张嘴配合检查。
  洗过澡后药效就起了作用,季厌戴好眼罩,安安静静躺在床上。
  晚上这顿酒周离榛还是喝了,还喝了不少。
  他回310的时候,季厌已经在药物的作用下睡着了,窗帘也没拉。
  周离榛拉好窗帘,蹲在床边看了半天。
  季厌上半张脸都被眼罩盖着,下半张脸色很不好看,没有血色的白,鼻梁上还出了汗。
  周离榛用手指轻轻擦掉,点着季厌鼻头往下滑,最后贴着他梦里依旧抿得很紧的唇,他又想到了入职安康医院后第一次见季厌的样子。
  恐惧,防备,厌恶这里的所有。
  他知道季厌还在想那件事,季厌最近做什么都心不在焉,心事重就容易上火,嘴角都裂了,给他开了药也不见好。
  周离榛从抽屉里找出药膏,又给季厌裂开的嘴唇上涂了一遍,最后贴着他耳朵吻着,说了声“晚安”。
  两条腿蹲麻了,周离榛掌心撑着地板站起来,又因为喝了太多酒,身体一晃差点摔倒,想抓床沿,不小心压到了季厌手背。
  季厌梦里一疼,哼了两声,周离榛快速收回手,站稳后又小心给他揉了揉。
  等到头顶那阵眩晕感过去,周离榛把病房里所有的地方都仔仔细细检查了一遍,最后在季厌衣柜最上面的夹缝里找到了一个针孔摄像头。
  摄像头很小,装得很隐秘,周离榛用力一扯就断了,捏碎之后手一扬,直接扔进了垃圾桶里。
  第38章 他不配
  另一个监控的事季厌不知道,装监控摄像头的垃圾袋早早就被周离榛给扔了。
  因为冯石的事,季厌消沉了一段时间,他也成了疯子这个念头始终盘旋在脑子里,不停折磨着季厌。
  周离榛想方设法转移他的注意力,还做了一份针对季厌的心理疏导方案,但当两个人像医生跟患者那样,单独在治疗室里面对面而坐的时候,周离榛终于体会了一把什么叫失控跟不理智。
  什么计划,什么方案,通通都不想要了,他只想抱一抱季厌。
  作为一个医生,他面对季厌时,做不到客观理性,他提供的情绪疏导像朋友,像亲人,像爱人,唯独不像个专业医生。
  给季厌做心理疏导的事,周离榛拜托给了医院里另外一个专业的心理医生,他只是时刻陪着季厌。
  慢慢的心理疏导下,冯石的事被季厌强制性埋了起来,他不能因为一个冯石就把自己永远陷进黑暗里。
  每次“我是疯子”的念头一冒出来,季厌就立刻提醒自己,我不是疯子。
  他也不能再待在疯人院了,计划还得继续,他必须尽快离开这里。
  只是季厌的计划好像进了一个不见光的死胡同里,他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走,但要他放弃是绝对不甘心的。
  再长的雨季也有过去的时候,再浓的夏天也会慢慢褪色。
  青绿淡了,败了,染上枯败的黄。
  而季厌被潮湿久久包围的心跳却变得越来越快,一开始那潮意跟细丝一样,后来细丝四散扎结,成了蛛网,蛛网又慢慢变密,到了密不透风的极限。
  只不过最近那股子裹着心脏的潮湿劲儿松了一点,季厌闻不太出来周离榛身上的味道了,不管是沐浴露的味道还是说不清道不明的潮湿味道,都被烟味掩盖了。
  “你又抽烟了?”
  周离榛一进310,季厌就闻到他身上的烟味了,鼻子里冲了发苦的尼古丁味儿。
  周离榛手揣在口袋里,摸了摸口袋里的烟盒跟打火机,指腹被烟盒的棱角刮了下,听季厌这么一说,立马站在原地不动了。
  “味道很重吗?”
  “有点儿,”周离榛不动,季厌自己走过去,贴着周离榛胸口闻了闻,“周医生最近烟瘾有些重了。”
  “刚刚跟尹医生在楼下抽了两根。”周离榛走到窗边,开大了窗户,想让窗外的风把自己身上的烟味儿吹散。
  温度一天天下降,风也不再闷燥。
  太阳快落山了,天边的红霞颜色醉人,淡淡的暖色橙光扑在周离榛脸上,没能把他眼睛里的冷意融化多少。
  “尹医生不是戒烟了吗?”季厌也看向窗外。
  “偶尔还是会抽两根,压力大的时候。”周离榛转了身,脸朝着季厌,后背倚上窗沿,脑后有风吹过,凉丝丝的。
  “周医生的压力大吗?”季厌慢慢往窗边走,站在离周离榛半步远的地方,眼睛盛着夕阳,看着周离榛。
  他的问题模棱两可,连季厌自己都不知道,他到底想问的是什么。
  周离榛眼睛里有疲惫,虽然他掩饰得很好,但季厌还是能感觉到。
  他还能感觉到的是,周离榛有事瞒着他。
  有那么一刻,季厌是想过放弃计划的,最近这几天他经常失眠,每天晚上睡不着的时候,只要一想到他在利用周离榛,心脏上就像绑了秤砣,跳不动了。
  这个计划刚开始实施的时候,季厌只想着能离开这里,只想着怎么推进计划,但真到了所有的事情都做了,什么事都发生了,他也不止一次求周离榛带他离开疯人院,周离榛也答应了。
  真到了该想他跟周离榛的下一步该怎么走的时候,他才开始恍惚。
  周离榛真带他离开之后,他要如何自处,他跟周离榛又该以什么关系继续?
  这个问题季厌还没想明白,卑劣感就把他压得喘不上来气,才努力压下去的“我不是疯子”的念头又冒了出来。
  其实从计划成型的那一刻起,他就已经成了疯子不是吗?
  季厌甚至不敢去看从自己骨头缝里正在疯狂往外生长的敏感触须到底是什么模样,毕竟所有的一切从一开始就套在虚假的罩子里,不管他怎么看,怎么美化,怎么自欺欺人,只觉得刚长出来的触须也是丑陋的,自私,还虚伪……
  不纯粹,是虚假的饥渴,带着想要弥补的心态。
  爱情应该是纯粹干净的,没有任何杂质,是他不配。
  只不过几秒钟,季厌眼睛里各种情绪闪了一遍,周离榛揣在兜里的手拿出来,在季厌头顶摸了摸,以为他又在想冯石的事,很快就转移了话题。
  “你不喜欢烟味,以后我就不抽了,对了,孟经艺下周就要出院了。”
  季厌好几天没出病房活动了,也没见着孟经艺,不知道他要出院了,一听这个消息,也顾不上再想别的了。
  “真的?他彻底好了吗?”
  “还是得坚持吃药才行,”周离榛说,“尹医生会定期跟踪记录他的状况。”
  “出院之后小孟就能做自己想做的事了,”季厌的眼睛里都是渴望跟羡慕,刚刚冒头的想要放弃计划的想法又一次烟消云灭,“他又能回去拍戏了,真好。”
  第二天季厌在活动区的小操场上碰到了孟经艺,孟经艺的状态显然比之前又好了太多,人精神了,记忆力好了,逻辑清晰了,观察力也好了很多。
  “小季,你怎么瘦了,脸色也不好,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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