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先云越听越不对,连忙咳了数声,不住地给夏沅递眼色。
夏沅见了主子神色,心知事情有异,却不明就里,紧紧闭嘴站在了一侧。
镜尘夹起块豆儿鱼咬了口,红豆甜腻软糯,出乎意料的不错。
先云见兄长似乎并未起意。又向外挥了挥手,吞吞吐吐道,“兄长,其实,先云还准备了……”
乐曲稍停,舞姬见状收敛了舞姿,退了下去。
又一排武士穿了甲胄,个个孔武有力,伴着鼓点跳起慷慨的战舞来。
盛镜尘手指敲着脊案,斜眼觑了先云,口中说着:“跳得不错,赐酒。”
武士闻言皆停了舞,正过身子等待赐酒。
酒水满上了十二杯,映衬得玉杯莹润透亮。
镜尘目光逡巡了一圈,深眸幽暗,“今天来了这里应该是想常伴在本王左右的。可本王身边的需要有些胆色之人,运气也不能太差。这十二杯中有一杯是毒酒。本王与你们两条路,一个是依次喝了各安天命,另一个谁要是有胆气,可以挑其中一杯。只要喝下这一杯,无论生死,其他人皆不必再喝了。”
盛先云量着这十二个人皆是面面相觑,相互交换着眼神,脸色皆成了菜色,便知没人有这个胆色。倒不如随波逐流,总不会运气那么差,直接喝到毒酒。
问过三遍仍是无人主动出列。个个铠甲歪歪斜斜挂在胸前,更有甚者手抖得无法自持,手中兵刃“哐当”落地,七七八八歪在当场。
“罢了罢了,退下吧。”镜尘摆了摆手,示意众人退下去。这十二人如蒙大赦,手脚并用生,连滚带爬出了殿,怕跑慢了,再生事端。
镜尘饮着酒,嗤笑出了声。
盛先云满脸羞愤,暗骂这些人太过怂包,可嘴上仍是不服气。
“兄长气势凌厉,这些人哪里见过。一见便吓破了胆,人家好端端来献舞,兄长偏要让人家试毒,谁不想留着这条命,又不是个个都是……”
那三个字刚待说出口,先云连忙悬崖勒马。他本以为只要那人离得远远的,不再出现在皇兄面前,便渐渐淡了。可就算他不想承认也得认下,聂觉枫那等人物属实难得……
“这酒不错的,可惜了。”镜尘叹着一杯接一杯饮尽了面前的十二杯水酒。脑海混沌,只有一个念头,若今日觉枫在此,他会如何?他会挺身而出主动挑一杯,莫说是十二选一,便是二选一,他也会挺身而出,他一定会的……
可越是饮酒,越是四体生寒,手指微僵,几乎拿不稳酒杯,盛镜尘拼命压抑住思虑那人的念头,停滞的血气似是再生转圜,冷僵之状渐渐缓了。
他面色平静说道:“先云,为兄答应过太上皇,会给王府好好找一位主母。天下之事繁多,容不得我整日思想诸多。你且放心……”
先云向来对皇兄所言深信不疑,他懵懂点点头。
“对了,跟在你身边的苏姑娘。”
“她,王兄怎么突然提到步摇……”念及盛镜尘所言要纳妃,先云心中慌乱起来。
“你放心,为兄有成人之美。只是突然想到瑞国那个孱弱如孩童的小嫡皇子,归国多年竟杳无音讯了,瑞国那个苏立崇狼子野心,阳奉阴违,渐有做大之势,是时候打打他的气焰了。”
“皇兄果然有意对瑞国小惩大戒?”
镜尘颔首。沛河治好已然除了他心头大患。他本有意休息段时日便收复雍国,可眼下,只有先将瑞国收入囊中了。今日翻看了瑞国些案牍,只言片语可见瑞国嫡皇子曾来奕国,这嫡皇子面目逐渐明朗了些,桩桩件件与先云皆有牵连。
先云赶忙站起来,跪倒在镜尘桌前,“皇兄,事到如今……唉,不错,步摇便为瑞国那孱弱嫡皇子……”
“当日,步摇年仅一十二岁,四兄三姐,排行第八。其兄起皆无人愿入奕为质,步摇小小年纪为解父皇之忧,女扮男装入了奕。”
“此女小小年纪忍辱求生,绝非一般人可为,先云,你想好留她在身边?”镜尘双目咄咄,逼视盛先云。
“我、我、她绝对没有做过有害奕国之事……”盛先云思量着,冷汗由脊梁冒了出来。他说出此言,其实并无底气。
第35章 物是人非
“无妨”,镜尘淡然一笑,“只要你认定了她,她也认定了你,其他皆好商量。”
先云闻言,想起步摇娇俏面庞,狡黠的表情,确实没有哪个女子可以引起自己的诸般心绪。她时常能让自己一时间如沐春风,一时间如坠云雾。可这便叫认定?自己的认定不知是不是步摇的认定。
他轻摇了摇头,嗫嚅道:“我只是时常想要见她,有新奇的玩意儿便想要与她看看、若是吃得也想留与她尝尝……”
镜尘垂眸想了想,“先云,为兄接下来讨伐瑞国,若是她牵涉颇深,难免不会伤她,你可愿意?”
镜尘一言,盛先云听得心中刺痛,脑海中皆是步摇身着囚服,满身血污的模样,一双圆圆的眸子充满了祈求,吓得他打了个激灵。“皇兄,她只是个小女子,朝政之事亦是其父兄所为,你且饶过她吧……”
镜尘见他如此,心中明了了几分,拍拍弟弟的肩膀,“先云,无论何时,为兄信你,你为她作保,为兄便不会动她。”
觉枫在陆鸣院子里等待了良久,“吱呦呦”木门扭转,陆鸣身影闯了进来,紧跟其后的人觉枫知道应是云再宁,可他第一眼瞥见对方之时还是恍惚了一瞬。果然相像,仿若云侯年轻二十岁应该就是这般。
云再宁见了觉枫黯然一笑,倒并不吃惊,笑意盈盈地迎了上来,抱拳道:“聂兄,有礼了。”
觉枫也欠了欠身,恭敬道:“云小侯爷……”
陆鸣见两人亦无须他给做中人,招呼两人落座。“两位贵客盈门蓬荜生辉,有何需要勿要客气了。”
“云小侯爷,晴……殿下可平安归了沐都,可否安排殿下见见。”
云再宁撑开了手中竹扇,轻飘飘说道:“殿下已归沐都一段时日,可现下身份暂时没有说法,不方便出来走动。”
沉吟了片刻,觉枫从怀中拿出诏书递与云再宁。“小侯爷请看。”
云再宁郑重接过,憋着气看完,眼眸亮了又亮。
“如今有了这份诏书,殿下便可恢复身份,不过眼下殿下状况不是太好,恐怕不方便见你,姨母正着手为其选妃,接些喜气……”
说罢,云再宁冷冷盯着诏书自言自语道:“便是殿下恢复了身份,以现在的情形,夺嫡亦无胜算。”
“殿下如何不好?明明离开奕国时还是精神抖擞的。”觉枫急眨着眸子,想要回溯哪里有所异样。
他似是想起了什么,拽住陆鸣手臂:“陆鸣、千贺呢,他在何处?我要当面问问他,发生了何事……”
陆鸣顾不得被觉枫牵扯疼痛的手臂,心口如遭猛击,闷声道:“千贺没了……”
“没了?”觉枫怔怔愣了半晌,似乎被人抽走了筋骨,体力不支,猛跌在椅上。
“怎么会?”千贺音容仿在眼前,觉枫胸膛中烈焰灼烧。“明明万无一失,明明……”
“殿下、千贺中了埋伏,千贺身中三箭,伤重不治。殿下似乎受了惊吓,每日喝得酩酊大醉……”云再宁接过话柄,淡淡说与觉枫,将诏书卷起揣入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