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觉枫又冷冷看了眼凌念羽,重新为老人家整理了一番。宽阔的臂膀揽过阿忍,轻拍他后背,安抚道:“孩子,以后便跟着聂大哥,聂大哥帮你……”
  阿忍双目混沌,抽泣着,胡乱地晃了晃脑袋。
  念羽在一旁羞愧难当,想说点什么,可毕竟是他带着人来拉壮丁,伤了人家性命,张了几次嘴却说不出话来。
  觉枫又白了他两眼,拉起啜泣的阿忍指着念羽说道:“小阿忍,听聂大哥一句话。这个凌大哥也是为人所迫,并非有心害死奶奶。我让他跟你赔罪,不要恨他了,好吗?”
  阿忍大概亦能明白状况,默默地点了点头。
  觉枫长舒了口气,转向念羽命令:“凌念羽,本将要独自去办件大事,命你好好看护这孩子。不得有失!”
  凌念羽连忙抱拳称是。
  阿忍使劲儿摸了摸泪痕,泪水在大眼睛中间打转,却未流下。
  觉枫见他这可怜模样,知道他心思细密,不忍他胡思乱想的心中忐忑,将其拉到一旁,悄声道:“阿忍,聂大哥遣你去芒山,是要你前去扫听些情报,待聂大哥回去,与你里应外合扫平芒山,你可做得?”
  接着又垫上句:
  “等办妥了回来接你们,咱们去沐都一起过安生日子。”
  “安生日子”这几个字似是有神力,阿忍听了使劲点了点脑袋。
  觉枫与凌念羽定好了联络之法,抚了抚怀中诏书,与两人别过,策马直奔沐都。
  细雨朦胧,千丝万绕,缠得觉枫心头多了几分焦躁,离别沐都不过数月光景,处处皆生疏了许多。
  他安置了马儿,遣身来到一处窄巷,斗笠低低的压住眉眼,见着等待的身影,洒利跟了上去,从后拍了那人肩膀,轻唤了声:“陆鸣!”
  那人觉察有人跟随,后又听人唤他,心知乃是亲近之人,可拳已探出去守不住了。
  好在觉枫熟知他出拳路法,早有防备,擎住了他双拳,腕上使了些巧劲儿,将人带到灰壁上,“是我~”,说着从斗笠下露出眉眼来。
  待看清这人面目,陆鸣惊呼:“聂、九哥!”
  “九哥,这些时日,你去了何处?咱们‘御羽卫’……”陆鸣嘀咕了几句,接着探了探左右,警觉说道:“此地不是讲话之所,去我那儿。”
  觉枫颔首,他潜踪而来亦有此意。
  第34章 各安天命
  觉枫随陆鸣来到沐都城郊一处独院,陆鸣身为御羽卫副指挥使,他除了当值,不常与朝臣交际,这处三四间房,平日只有一名老仆。
  “满仓叔,为我等温壶酒,布几个菜来,劳烦了。”陆鸣将觉枫请进院中,吩咐老仆。
  刚沾到椅上,陆鸣苦着脸,便迫不及待问道:“九哥,你这些时日去了何处?沐都已经乱成一团粥……”
  “不急,沐都近况且先说与我些……”
  “殿下去了昊都为质,咱们御羽卫便成了弃子一般,我等不但要每日早晚大小事务一律报与太子府掌事,分到的差事皆是河务疏通、抢修官道这等辛劳重任不说,常常还要看人眼色。”“不少兄弟难以糊口,乃至做着压榨商户的事,我等亦只好睁只眼闭只眼。云后娘娘自身亦难保,更无一人为咱们撑腰。”陆鸣越说越是气恼,砰地站起了身。
  觉枫皱着眉听他说完,鼻翼翕动,缓缓叹了口气。他在沐都巡察了半日,听陆鸣所言和他猜测得不错。沐都的城门、要塞的把守皆无御羽卫踪影。
  “如今与云后娘娘可能联络?”觉枫使劲眨了眨眼眸,心怀希冀问道。
  “云后娘娘自殿下走后便玉体欠安,久不出来走动了,倒是云氏的外侄叫云再宁,为娘娘打点些事务。”
  “云再宁……”觉枫将名字念叨了几遍。
  陆鸣见觉枫不明就里,为他解释道:“云侯子嗣单薄,家中所出皆是女儿,早就愁得不行。最近,此子登门说是外室所出。本来众人皆是不信,可见了人都傻了眼,竟与云侯爷年轻的时候有七分像,便是云后见了都不得不认下。”
  觉枫不解问道:“早几年怎不相认?”
  陆鸣点头应道:“正是,知道的人皆要问这一句。”
  他说云侯子嗣稀少以为主母刻薄、豪门争斗所致,早些年年幼,怕相认了害了性命。特意长大些才来相认。
  觉枫皱着的眉头舒了舒,这样说来似乎也算合理。
  “陆鸣,用你的名头邀他来此。”觉枫吩咐陆鸣,他怀中的诏书似乎是个小鸽子,再不拿出来便要按不住了。
  “好,我马上便去。”陆鸣擦了擦嘴,即刻转身出了门。
  *
  回昊都数日,盛先云好说歹说拉着盛镜尘来到此方妙处。
  茂林幽深,林溪缕缕。不肖一炷香的工夫,林中现出一处庄子,门面清简,匾额上提着“落拓”两字。
  “皇兄,这个陆怀仁倒是个滑的,人人皆知他陆怀仁是王府出身,他却谁也不开罪,没人能拿他错处。”
  “陆怀仁做的不错。君子能忍得辱甚于能杀敌。朝堂上慷慨激昂之士不在少数,能持身中正,圆融各方,着实难得。陆怀仁能做得如此,算本王没看错。”
  “兄长,先云记下了。”盛先云挠了挠头,眼眸向外瞥。
  “先云,河务政工、科考、春种夏收皆为大事……”镜尘还想叮嘱他。
  “兄长,今为家宴,咱们不谈国事,只谈家事。”盛先云赶忙挥手,一行舞姬鱼贯而入,轻纱漫舞、姿容艳丽,行如弱柳扶风,动若娇花照水,殿中立时春色曼妙。
  先云细细看了看舞池中的舞姬,心中暗自点了点头,步摇说得不错,这些果然皆是些姿容不俗的女子。
  他斜眼看向盛镜尘,盛镜尘品着杯中酒亦饶有趣味地看着。
  “兄长可有中意?这些舞姬养在此处良久,并未他人染指,身世也清白……”先云悻悻然望着盛镜尘。
  盛先云见兄长脸上颜色变幻得紧,还以为他拿不定主意。“不若皆送到摄政王府,王兄好好挑选。”
  “不必了,先云,若是好人家的儿女便放了吧。”
  “兄长竟一个都没看上的?以往,可是三不五时从你屋中抬出人来,个个有形无状的……”
  镜尘被先云所言噎了住。便是一奶同胞的先云都如此看待自己,旁人他无谓人言,对先云倒想着为自己辩驳。
  镜尘端起面前酒杯,一饮而尽:“不错,却是常有人从我屋中抬出来。要怪便怪那些人的榆木脑袋,想出来的办法也是一样。裹条单子抬出去,算便宜他们了。”
  盛先云额上隐隐沁了汗,心中忐忑起来。他原想着镜尘这癖好虽不算光彩,可堂堂摄政王,不过是多些榻上之人,谁又敢说什么?谁知皇兄竟非贪色之人,反而麻烦……
  镜尘目光所及盯上一盘金黄炸制之物,拾箸指了指:“这是何物,样子倒也新鲜。”
  一旁侍候的怀王府主事夏沅赶忙上前回道:“启禀王爷,这是最近流行的一道小食,叫豆儿鱼,小的听人说,沛河水患已除,大伙为了纪念治河的勇士,便特制了这道小食。内里藏了红豆馅,外酥内糯……听说尤其是两位身着鲛衣的勇士,翻江倒海,大伙皆赞他们是制服了沛河蛟龙的大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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