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觉枫自然知道盛镜尘所言不差。所有可用的法子皆在脑中盘算了几个来回,竟无更好的。
“王爷身边应是不缺侍卫,何必……”
盛镜尘又饮了一杯,嘴角扯了扯,“本王并非非你不可。只是本王的侍卫只能遵命而为,不会如聂大人,还要本王诸般解释……”
盛镜尘清了清喉咙,轻笑了一声:“再者,本王的侍卫只行护卫之责,本王还需人暖暖床榻……”
“你……卑鄙……”觉枫将盛镜尘明晃晃得意神情尽收眼底。
“聂兄这般三贞六洁,与那些投怀送抱的大相径庭,反倒更有情趣。本王开出的条件如此优厚,聂大人不妨想想再拒绝。”
说着,盛镜尘又斟满一杯,眸光在觉枫唇上描摹数个来回。
他那阖眸垂眸之间,目光发着水色,带了些难以言说的邪气,觉枫分明感到唇上火辣辣的,神思忽得回到了两人攀登崖壁那日,喉咙发紧,身上又疼了起来。
方寸大乱之际,觉枫暗骂自己,分明知晓这盛镜尘,恶名累累,却将其“玉面修罗”之外,“色中饿鬼”的名头忘了个一干二净。
此刻周身如燃烧的木桩,除了愤懑之火燃炙,竟无路可走。
“离晴源登位不足三月,一日拿不到诏书,殿下便一日无法光明正大出现在阳光之下……若有其他,便当做是被狗咬了……”觉枫额上青筋颤动,胸膛剧烈的起伏。
“诏书……”紧握住椅背,斩钉截铁说道,怕自己反悔。
“哎,急什么,本王总要看看聂大人的诚意如何......”盛镜尘拉长了尾音,言谈轻佻。
他步步紧逼,与觉枫呈交颈之姿,唇边带着辛辣的气息凑到觉枫唇边,微微蹭过。
觉枫紧咬牙根,才控制住自己的拳头。
镜尘本该满意,心中却无半分愉悦,他眼中笑意全无,冷冷吩咐一句:“五日后启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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算着日子,五日之期近在眼前,觉枫怕生变故,和衣而卧,这日三更,听到门外动静,赶紧来到门前。
“王爷吩咐带您去竹林会合。”柳蘅说明来意。
入夜极暗,唯有巡更灯火时明时暗。
觉枫随柳蘅穿堂越户来到王府侧门,一乘马车早已备下。柳蘅未再多言,秉手与觉枫告辞。
马车兜兜绕绕,行了大致半个时辰,终停在一处。觉枫下了车,车夫递上灯笼。
伴随灯光,不远处传来马儿低吼声,觉枫循声看去,镜尘已等在此处,与夜色一般沉静。
盛镜尘递上了马缰和梨花木长匣,示意觉枫打开。
觉枫打开木匣,软着内盒嵌着一柄精工短剑另加一只八卦精钢神器。
“本王仇家众多,这路上必定不得安宁。此器名为‘漫雨繁花’,可连发十枝秀箭。危急时分,自毁其器,可齐发百针制敌。”
“这……”觉枫打量盛镜尘,等他解释。
“这两件物什虽算不上顶顶厉害,却是防身利器。本王只是想讨个便宜。”盛镜尘不等问便说。
“此去沛州,多有艰险,你我虽各怀心思,不妨暂放了芥蒂,生死同命。”盛镜尘话说得风轻云淡,可牙根磨得生疼。
如此做小伏低之态,若让以往的自个见了,指定觉得不如于重掖山下自戕了自在。
这几日,觉枫想清楚了大概,现今局面,这盛镜尘不愿再起刀戈,又控得住局势。
若这人死了,接任的若是个横征暴敛之人,岂不害了无数性命。
单单为保境安民,自己也愿助他。其他的……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觉枫不会生事,还请王爷不要忘了承诺。”觉枫将短剑和漫雨繁花归置了,清了清喉咙,分明说道。
两人骑马前后行了大半天。
虽在奕国之内,摄政王并未惊动官衙。
两人存了默契,轻装简从离了昊都,连行几日,相安无事。
日头渐消,余晖洒落到盛镜尘挺拔腰背上,神采勃发的尊者之姿于落日之下添了份柔和。
觉枫怔怔看着有些出神。突发奇想,若不是两国交兵已久,势如水火。或许两人也能……交个朋友……
“翻过这座山便是沛州地界。”盛镜尘指了指远山,回头说与觉枫,恰看得了觉枫此刻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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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肆之内,盛镜尘捯起一块肉放入嘴中,又为两人添了些水酒。
觉枫接过酒,啜饮了几口,入喉润滑,甘甜清冽,兀得想起老鱼评说奕国酒,擦了擦嘴角酒渍道:“果然好酒,聂某曾有位朋友,是个行三山走五岳的落拓汉子,他曾说流连奕国便为这一碗。”
镜尘不易察觉地拧了拧眉,别扭道:“那是自然……”
觉枫自顾自斟了杯,刚待入口,有把子尖利嗓音穿风而来,“爷招待客人,也敢如此糊弄,老子今天砸了你家这破店。”
觉枫循声望去,有个身形瘦弱的小侍,鼻口喷血,瘫坐在地上,颈上架了两副钢刀。
觉枫眼皮抽动了几下,抬眼看向盛镜尘,盛镜尘自顾自饮酒,似是毫无察觉。
被缚的小侍,脸色煞白,泪痕斑斑,身子抖得如筛糠,口中不住求饶:“各位大人,都怪小人一时贪嘴,求各位大人饶了小的。”小侍强撑身子想向个个恶仆跪拜,已是不能。
“手脚不干净,敢偷爷爷们的吃食,剁了他的手来,这沛州地界看谁还敢与赵氏作对。”为首的冷冷吩咐道,那语气仿佛是去屋里拿个物件。
其余人得了令,如得了圣旨般,两人按住那小侍,再有一人抽出钢刀便朝那孩子走去。
“各位大爷饶命,小的一家老小就靠小的一人,小的没了手,一家都活不成。各位大爷饶命……”
小侍撕心裂肺地求饶丝毫未能撼动几人,围观之人亦无人劝阻,眼见便要手起刀落。
觉枫连忙放了筷子,纵身跃下,劈开人群,挤进圈内,抬手擒住握刀人擎起的手臂,微微使力,那恶仆吃痛,失了力,钢刀便要落下,觉枫轻轻巧巧收了即落的钢刀,结实挡在那孩子身前。
“你是何人?敢管咱们陈府的闲事……”恶奴被挡了回去,心中怒气更甚。
“我是他哥哥,我家弟弟犯了何错,要如此待他?”觉枫厉声诘问,目光扫过那孩子,不过十三四岁的年纪。
那孩子见到有人相助,委屈难以自抑,泪滚如珠。
“这家黑店给咱们的东不地道……”领头的恶仆斜眼瞧了瞧觉枫,看他“绣花枕头”,胆气更足了些。
“在下这里有些银钱,请诸位行个方便,放了我家兄弟。”觉枫客客气气递上钱袋。
一恶仆打量了钱袋,鼻孔出气,轻哼道:“这点钱便要打发爷爷们……”
待要发作,从旁边过来一人止住了他,抬眼瞥了瞥觉枫,歪着嘴露出狡黠笑容,指了指地上鸭肉,道:“想要放了你家兄弟,倒也不难。从爷爷胯下钻过去,再吃净这地上的鸭子,学三声狗叫。”似是还不过瘾,松松垮垮走到觉枫近前,挥着刀背拍了拍觉枫脸颊,猥琐笑道:“爷爷待你这狗好是不好?”
“呜呜呜……”小侍边是摇头边是呜咽,挣扎着站起来,看守之人眼见着束不住,冲其腿窝狠狠踢下,小侍应势倒在地上,钢刀在其脖颈间蹭出了血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