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觉枫沉吟了半晌,点了点头。
  “果然……”千贺长吁了一口气,“军中烹羊宰牛后便为大战。”
  “大人可有吩咐?”千贺目光灼灼。
  “大哥,眼下雍国国祚不稳,殿下此次归雍,时机敏感,难免引人夺嫡之念。不论晴源、晴萦两位殿下是敌是友,可能顾念几分手足之情,咱们皆要早做防范。”
  千贺颔首,深以为然。
  “元月初一,奕国年初大祭,守备必然松散。摄政王已两次遣了人来邀,怠慢了反引来祸事。劳烦大哥陪殿下归雍。”
  “这有何难,咱们从菩冥关起便盼着这一刻。”千贺涨红着脸,踌躇满怀,“请大人放心,千贺必不辱命。豁出这条命去,也要平安送殿下回”
  觉枫心念一紧,一条条一处处细细讲与他听。
  “燕茹已提前将殿下回雍的消息散了出去。亦会安排人扮作殿下,分头走官道。若有人起了心思,也给他惹点麻烦。我思来想去,大哥和殿下可行一条参佛道,以寺庙为据,虽路途稍远些却少有人行,盘查亦松,食宿也好些,只是要大哥与殿下扮作带发的修行人,通关文牒皆是全的。”
  觉枫接着排布道:“初一前晚,关城门之前,便要出得城去。行五十里山腰洞穴处置备了僧衣和吃食,包裹中放置了“暗夜流星”的机巧图,带了回去若能为御羽卫配上,必能战力大增。”
  “老鱼、步摇皆离不开奕国,咱们也不好牵连朋友。觉枫已托付了老鱼将殿下送出奕国。步摇亦要帮忙办一桩事,他们二人皆是应了。”
  千贺将觉枫所言一一铭记在心,惊诧问道:“九弟,这桩桩件件是你何时办的,为兄竟毫无察觉。”
  觉枫浅浅笑了笑。
  “大哥。”觉枫赶忙唤住千贺,躬身一拜,“请大哥寸步不离守卫殿下。”
  “九弟,此事放在大哥这里,你且放心。多花些心思应对开年大祭,奕国摄政王亦非善类。”
  “各自小心!”觉枫环住千贺双拳,低语道。
  近了年关,霓园中倒是处处喜气。
  奕国、雍国皆抛了脑后,“梨落”旧伤已愈,越发精神。几人饱食终日,其余便是遛马、吃酒、打牌。
  每日再便是千贺、步摇二人大战老鱼,燕茹三不五时常来插科打诨,晴暄被他们逗得前仰后合。
  除夕这日,天地霜结,晴冷异常。
  晴暄、步摇结伴跑马回来,这阵子,晴暄从步摇处习得不少养马经验,一来二去竟也颇为投机。
  两人给马儿喂饱了,方觉也有些饿了。
  进了霓园,几人竟已坐在了桌前,见二人到了年菜随即摆了上桌。
  “今年除夕之日如此早……”步摇诧异道。
  “奕国差了人来催,除夕过午,觉枫便要赶去奕学府。”千贺为步摇解释道,亦是说与晴暄。
  晴暄和煦面容改了气候,弓着眉头,眼神探问觉枫。
  觉枫深深点了点头,他原本打算亲自送晴暄出城,明日再赴开年大祭,可差役催了两拨,若去晚了,反倒惹事。
  他为晴暄盛了一碗汤递到面前,热气蒸腾,熟识的香味更灼人眼,晴暄哽了哽喉咙,吞了口汤。
  众人皆松了口气,仅是吃菜并未饮酒,堪堪聊些家常,一餐饭过得极快。
  “尚有一个时辰,拜托诸位了,来日若有所求,聂某定当报还。”说完,觉枫挨个向众人行礼。
  “相逢便是缘分,你我兄弟不论这个。”老鱼收起了平日散漫面目,正色道。
  “承兄一诺,步摇定当竭力。”步摇秉手还礼。
  千贺、燕茹更是不在话下,口中连连称诺。几人各自回房收拾。
  “九哥,我,可否晚几日回去……”晴暄试探问道,即便早知道了答案。
  “殿下,云后娘娘再传了书,王上便在这几日。”觉枫本不欲将此讯说与晴暄,可晴暄到此时仍信念不坚,必要给他紧一紧。
  晴暄跌坐凳上,似有山一般的重担压在心口,抿着唇说不出话来。
  觉枫单膝跪地,双手捂着晴暄左膝,仰头端详着晴暄眉目,宽慰道:“微臣看得出殿下胸中有丘壑,眉间显山河。若主政雍国,定能有一番作为。”
  “真的,九哥,你真的这么看?”晴暄提了一口气,不可置信问道。
  觉枫虔诚至极,眨了眨眼,眉眼温润如水墨,令人倍加信服。
  “那你何时归来?”
  “少则三月,多则一年。说来,交了头年岁银,便不会强留质子。”
  “那我在沐都等你。”
  “好。”
  “绝不食言。”
  “好。”
  “早归……”
  “好。”
  “贵人何在?”院中有人喧哗,觉枫连忙起身整了整衣衫,迈步往外,随着应道:“在此。”
  奕国上等兵士装扮的侍卫,见人出来,忙躬身施礼:“奉命请贵人过府一叙。”
  觉枫知道避无可避,打点了行装,复又喂了“梨落”,不舍看向霓园寸寸草木,心中默念“保重”,随即随宫人出了霓园。
  觉枫被宫人带到了一处,便再无人来扰,只是送来些素菜白饭。
  觉枫心中忐忑,牵挂步摇毕竟年纪小些,不知能否办妥了这头一步?
  再是牵挂晴暄,这返雍之路,如履薄冰,望神佛护佑。念着念着,再等了些时日,仍无人来,便早早和衣睡了。
  除夕这日,奕国盛镜尘惯常先去祭拜盛氏祖宗,再到皇祖父太上皇清翮宫盘桓些时日,只是今日心中揣了事,脚下步子加紧了许多。
  清翮宫舞乐齐鸣,仙气袅袅,远远看去不逊于海外仙境。
  有近侍通秉摄政王求见,“太上皇”盛牧桓急唤:“快请”。
  自当年那事发生,自己便无心政事,将当年显露颓势的奕国扔给了十六岁的镜儿,这孩儿自小便被委以厚愿,习得安邦定国之道,只是当年尚幼,群臣难以信服,这孩子第一次登崇政殿,便带来了傅氏宗主的头颅,群臣再无反对之声,奕国更是在其龙脊虎威两大营下所向披靡,睥睨天下。自个也乐得作逍遥仙般太上皇,只是苦了这个孩子。
  “皇祖父,好好的,为何流泪啊。”十五岁的十皇子盛祈风忙为“太上皇”拭泪。
  “风儿啊,你兄长当年便是你这样的年纪,力擒敌首,主政奕国。”盛牧桓看祈风稚气面庞,不无感慨地说。
  “风儿从小听着兄长的故事长大,可风儿不能入朝议政,好久没见过兄长了,风儿若能和皇兄一般就好了。”祈风忽闪着明眸,无比渴望地说道。
  盛镜尘已经步入清翮宫,舞乐暂停,乐人退至两旁向摄政王施礼,盛祈风心急跑了过去,脆生生行了大礼,“祈风拜见皇兄”。
  若不是他莽莽撞撞冲出来,盛镜尘还未注意到他,略略朝他颔首示意,向着皇祖父恭敬行了大礼:“皇祖父安好。”
  “镜尘,操持政务辛苦啦,快坐吧。”
  “孙儿忙于公务,未能时时伴您左右,孙儿心中有愧。”盛镜尘坐在了太上皇垂手边的圈椅上。
  清翮宫近侍见盛镜尘落了座,便招呼布菜,侍从鱼贯而入,不多时便摆了满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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