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5章

  沈嘉禾却突然问:“祝昀……是先生的侍卫?”
  祝无名应声:“将军别看他一副弱不禁风的模样,护我是绰绰有余了,也不枉我费尽心思送他跟高人去习武。”
  “他为什么叫……祝昀?”
  “捡到他那天日光正好,在此之前连下了半月的雨,昀又作日光。”祝无名笑着看她,“将军怎对我的侍卫这么上心?”
  沈嘉禾微愣了下:“我只是……觉得他有点像我一位故人。”
  “是吗?”祝无名撑大眼睛,“将军那位故人姓甚名谁?阿昀是我捡的,说不定将军的故人真是他亲人呢!”
  沈嘉禾胸口微堵,羽睫轻颤道:“不会,他……没有亲人在世上了。”
  祝家倾覆那日,祝云意便只有一个人了。
  她深吸了口气,朝门口走去。
  祝昀正好侧脸朝她看来,薄唇浸润着葡萄汁,看着尤其水润,和祝云意常年病恹恹的模样很是不同,沈嘉禾下意识抿了下唇,瞥见他手里还剩下三五颗葡萄。
  “将军也喜欢葡萄?”面前之人含笑将手里剩下的葡萄递给她,“尝尝,很甜的。”
  沈嘉禾怔了怔,他干脆将葡萄一颗颗摘下,拉过她的手放入掌心:“同我客气什么?”他又跟上祝无名,“先生等我啊。”
  祝无名没回头:“我还得和夏将军一道去城楼上看看。”
  他轻笑:“行啊,正好我还想再摘一串葡萄吃。”
  “将军。”徐成安近前挡住沈嘉禾的目光,他叹息,“他不是祝云意。”
  “我知道。”她垂下眼睑,那人举手投足都是潇洒恣意,祝云意因为身份所累,从未有过他这样的轻松自然,他不是祝云意。
  沈嘉禾木然往嘴里塞了颗葡萄。
  一点也不甜,酸得她的视线都模糊了。
  傍晚,漳州城下了一场瓢泼大雨。
  一直到后半夜,雨势渐收,沈嘉禾和徐成安去往城门。
  契丹人依旧在二十里外按兵不动。
  祝无名和夏副将坐在葡萄架下喝着茶,二人见沈嘉禾过去,起身行了礼,又给她也倒了杯热茶。
  “去去湿气。”夏副将道。
  沈嘉禾刚坐下,便听祝无名道:“其实将军不必久留漳州,用不了多久契丹人就会退走。”
  沈嘉禾蹙眉:“先生此话怎讲?”
  他抿了口茶,轻晃着身下摇椅道:“今岁北地多雨,听闻辽国境内多地发生洪涝,洪水易引发疫病,耶律宗庆若不调兵前往放水救灾,那便只能等后期应对大规模的疫病了。”他掀起眼皮看向沈嘉禾,“将军,天佑豫北,天佑新帝啊。”
  沈嘉禾端着茶盏良久没说话。
  徐成安笑道:“若真是这样,那是天大的好事啊!”
  夏副将得意道:“徐校尉刚来还不知道祝先生这些日子在漳州的事,只要先生说出口的事就没有不成的!漳州有祝先生在,辽国是半点赢面都不会有!祝先生是漳州的定海神针啊!”
  祝无名谦虚摆手。
  徐成安脸上的笑容微僵,这人分明同祝云意没有半点相像,可他给人的感觉……就像是当年他们和祝云意来漳州时一模一样,只要有祝云意在,就不会有意外,曾几何时,他便是那样深信不疑。
  沈嘉禾突然问:“先生是如何开年就想到辽兵会围攻漳州?”
  祝无名笑笑:“将军欲匡扶李氏正统,自是要挥军东进,郢京那边难以抵挡豫北铁甲,若你是云氏,难道会坐以待毙吗?”他抬眸从容看着沈嘉禾,“唯一能拖住将军兵临京城的方法便是豫北困境。”
  沈嘉禾的手指轻勾,谁能想到漳州轻松抵御外敌的境地这人早半年就开始预防了。
  乌洛侯律竟半句都没在她面前透露过,他何时这么能藏住话了?
  祝无名放下杯子起身道:“今夜想来无事了,不早了,要不散了吧。”
  沈嘉禾跟着起身,她下意识环顾四下:“怎不见先生的侍卫?”
  祝无名道:“哦,左右无事,我让他先回去了。”
  徐成安错愕问:“他不是你的侍卫吗?不该寸步不离跟着你?”
  祝无名失笑:“这是漳州城内,我又同沈将军、夏将军在一起,能出什么事?”
  沈嘉禾没说话,她悄然打量着这位祝先生,如此能人,她从前竟从未听说过。只是,总觉得有些难以把他和文弱书生联系起来,祝云意就完全不似他这样的身形。
  那人一贯清瘦,一眼看过去都怕他连一摞书都抱不动,和祝无名比,反倒是祝昀更像个读书人。
  但祝昀会功夫。
  沈嘉禾觉得自己的精神状态可能出了问题,年前那件事后,她一路回豫北,先是斩杀朝廷来使,再拥立李训,这桩桩件件的事都让她没有时间停下来安安静静地想一想祝云意。
  时隔两年她再回漳州故地,祝云意的气息像是突然无所不在,让她仿佛看谁都像是在看他。
  她后来没急着回房,刚下过雨,夜风带了些许凉意,在院中站了片刻,又突然想到她和祝云意装作夫妻来漳州时,乌洛侯律派人把他们带来验明正身,她当时就在这里等祝云意出来。
  那天乌洛侯律为了试探他,还出手打伤了他。
  “沈将军?”
  沈嘉禾下意识回头,见祝昀不知何时站在身后,廊下灯笼余晖自他身后照来,将他面容拢在阴影中,这么一看,这人越发像祝云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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