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0章

  乌洛侯律擦得认真,听到这话轻掀眼皮看了她一眼:“我只是看不惯那奴婢这么对你罢了。”
  沈嘉禾微噎,今晚之事虽是乌洛侯律误打误撞,但沈嘉禾还是得谢谢他。
  她刚张了口,行进中的马车却忽然停了下来。
  “王爷。”外头传来东烟的声音,“我家公子请您去他的马车上一叙。”
  沈嘉禾有些诧异,陆敬祯好端端叫乌洛侯律过去做什么?
  她掀开车帘问:“何事?”
  东烟心里有气,低头不看沈将军:“公子找塞北王有正事。”
  沈嘉禾冷笑,这是拿公事压她了,她本来还想问为何不回客栈再说,却见乌洛侯律手中匕首入鞘,他弯腰起身:“将军先行,我也正想找陆大人聊聊。”
  他跳下马车,见陆敬祯的马车停在路边,其余马车继续前行。
  陆敬祯披着那件白狐裘氅站在雪地里,路边光线晦暗不明,乌洛侯律一时看不清他的脸色。
  “大人倒也不必下车迎本王。”乌洛侯律大步上前,路上积雪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
  陆敬祯退开半步:“王爷请。”
  乌洛侯律轻笑着跳上马车,躬身入内。
  东烟看陆敬祯往马车上扶了把,忙快步过去扶他上车。
  “东烟,马车先不走,你走远些等候。”陆敬祯反手握了握他的小臂,低声道,“若乌洛侯律先我一步出来,什么也不要问,就地杀了他。”
  东烟被他吓了一跳:“公子……”
  “去吧。”陆敬祯松手上了车。
  马车轻微沉了沉,乌洛侯律抬眸便见陆敬祯沐一阵冰寒之气走了进来。
  也不知他在外站了多久,身上竟这么冷,只是脸上倒还有几分血色,想必是席上饮了酒的缘故。
  车外灯笼在寒风里剧烈晃动着,从肃王府出来后,雪虽停了,风却仿佛越发凛冽,眼下虽坐在马车内,但料峭寒风依然可以从车窗不断钻入。
  陆敬祯没脱狐裘,他的手脚已然失温,胃里却灼烧得难受,原以为下车吹吹冷风会好些,眼下看来并无多大用处。
  乌洛侯律闲适往车璧上靠了靠,好奇问:“马车不走吗?”
  先走的车轮声几乎已经淹没在夜风里了,乌洛侯律却听到陆敬祯的随从退远了些,看这架势一时半会儿是不走了。
  陆敬祯在他对面坐了下来,黝黑眸子将面前之人锁住,他启唇问:“王爷怎么知道的?”
  乌洛侯律蹙眉:“什么?”
  昏暗中,陆敬祯的声音越发地冷了:“王爷今夜是为何当场杀人,你心里应该很清楚。”
  乌洛侯律摸着刀鞘的拇指停顿了下,眉眼微压看向面前之人。
  车厢静默良久。
  谁都没把话挑明,但两人又全都知晓了。
  “陆大人果然也知道。”乌洛侯律终于开了口,言语难掩不悦,“那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陆敬祯抿唇:“是我在问王爷。”
  他试探过,郡主没有理由告诉乌洛侯律自己的身份。
  乌洛侯律仿佛瞬间明白了陆敬祯将马车停在这里的原因,他笑了下,将匕刃轻巧推出半寸,轻折眼皮看向那笼在黑暗中的人:“本王认识沈慕禾。”
  陆敬祯的脊背微僵,竟然是这样。
  对,本该是这样。
  他替辽廷出征那些年,豫北军的主帅还是老王爷,当年郡主还不是沈慕禾,他认识真正的沈慕禾,清楚沈家心法,所以才会在漳州误以为郡主是沈慕禾。
  可郡主不认得他,他从他们见的次一面就怀疑上了。
  “叫人把你们带去刺史府邸验明正身那日,丫鬟见过她的女儿身。”乌洛侯律又道。
  陆敬祯的脸色骤变:“那个丫鬟……”
  “被我杀了。”乌洛侯律接过道,“所有会威胁到她的人都得死。所以……”
  他顿了顿,目光冷了几分,“陆大人是怎么知道的?”刚擦干净的匕刃已被推出寸余,乌洛侯律的话里夹着笑意,“陆大人特意叫住本王谈心,熟料深夜此处竟有刺客蹲守,大人不幸遇难,大人的随从忠心护主而死,只有本王侥幸逃过一劫,你猜明日晋州城会不会听到这样的消息?”
  陆敬祯并不在意乌洛侯律此时心中在盘算什么,他松了口气的同时,只问他:“她不知道你都知道了?”
  乌洛侯律愣了下,随即又轻哼了声:“若对她来说被人知晓身份是种负担,那她就不需要知道,反正那些麻烦事我可以替她解决。”
  陆敬祯不由得想到郡主和乌洛侯律相处的画面,她看起来很轻松,是那种完全没有负担的轻松,想骂就骂,想笑就笑,想说什么都可以。
  他如今连这样寻常的情形都十分羡慕。
  “说到这个,本王其实应该谢谢你。要不是你让本王写那封尽忠书,本王又怎么能有那么好的理由站在她身边?”
  陆敬祯的呼吸一窒,面前男人身影压过来。
  乌洛侯律将出鞘匕刃又轻轻推回,刀鞘抵在陆敬祯胸口,幽声道,“她如今这么信我,都是因为你啊,祝先生。”
  陆敬祯的眸华一闪,他竟然连这都知道!
  “是……”他的声线轻颤,“她告诉你的?”
  “怎么会?”乌洛侯律浅笑了声,“她说,祝云意死了。”
  狐裘下,按压着衣襟的手指倏然瑟缩,胃也被灼得一阵抽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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