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我若与你说了,又怕你为此而担心劳神,即是未发生的事情,又何必惶恐呢?”
  时钊寒一字一句皆在理,明知他说的有所偏颇,但一时之间萧河竟挑不出他的半点毛病来。
  萧河不说话了,晓得时钊寒不愿说,是因着他有自己的考量。
  倘若他说了,萧河确实会为此而担心,从而不允他再去,又或是亲自陪同。
  但无论是前者还是后者,都是时钊寒不愿发生的。
  他以萧河的意愿为己愿,自然不想让他有所限制。
  但萧河知道,这并非长久之计。
  虽是垂钓,两人却席地而坐闲聊起来。
  聊到开心之处,笑声也吓跑了湖中的鱼儿。
  直至日上中天,两人才收杆回家去。
  这一日时钊寒也是两手空空,但脸上未见半点不渝之色,跟在萧河的身后哼着不成调的小曲,嘴里还叼着半根狗尾巴草摇啊摇——也是跟萧河学的。
  两人回到家中,白袍祭祀的饭菜也刚好送到。
  用完午膳之后,时钊寒将碗筷拾去放好,回来便见萧河坐于书桌前。
  他想凑过去说话,又怕被萧河抓来写卷子。
  因中毒失忆的缘故,忘了太多的东西,字是勉强能写,但连起来未必能读的通顺。
  为了不让天武帝看出端倪,萧河一教就是一下午。
  写完之后,两人皆是大汗淋漓,好似打了一仗的累人。
  时钊寒虽心里怵的慌,但见萧河书案之上铺开了宣纸,提笔勾画,一个人物便跃然纸上,并未做卷。
  他来了兴致,便走到跟前问道:
  “这画的什么人?”
  萧河瞥了他一眼,不动声色道:
  “闲来无事,随便画画。”
  时钊寒不知他还有这等本事,脸上是明晃晃的仰慕之情。
  萧河瞧见了也当没瞧见,即是有意引导,便是要把戏做足。
  失忆过后的时钊寒,心思敏锐,若是有意让他接触旁人,恐怕不行。
  他如今也祛了四五次毒,但失忆的毛病并没有因祛毒而有所改善。
  倘若两个月过去,时钊寒也仍旧想不起来,他们也必须要回凌天都。
  而他身为皇嗣,难道也能一直躲在宫中不出门吗?
  一直避而不见,并未长久之计。
  萧河被他的话就此点醒,只能以此法子,来教他认人。
  因心中想着许多事,萧河画着画着,竟也不知自己在画谁了。
  等他停笔一看,纸上所勾勒出的人物出尘之姿,紧抿薄唇,手持长剑,衣袂飘然,眉眼之间尽显淡漠。
  不知不觉中,他竟画了从前的时钊寒,不免心中一紧。
  “这人….为何看着有些熟悉?”
  时钊寒的声音在耳畔响起,略有失神的萧河瞬间被拉了回来,稳住心绪道:
  “因为这就是你。”
  听到这话,时钊寒有些惊讶。
  “我?”
  他将画纸拿起,仔细端详了半天,这才心有不甘的说道:
  “你这画的像我,也不像我。”
  “为何?”
  时钊寒将画纸还给他,蹙起眉:
  “我从来没有这般对你冷过脸,你为何要这样画?”
  萧河顿时有些哭笑不得,怎得这事还是他的错了?
  “这是以前的你,现在的你没有这样对过我,我当然知道。”
  这般说过之后,时钊寒的脸色有所缓和,但眉头皱的更紧了。
  “你讨厌以前的我,那你也讨厌现在的我吗?”
  萧河一愣,他竟真的没办法对着现在的时钊寒说出”讨厌”二字,只能换种说法道:
  “你迟早有一日会恢复记忆的,你也不能一直都是钊钊。”
  听到他这般说,时钊寒心里难受极了,他不明白过去到底发生了什么,也不明白萧河为何要如此讨厌自己。
  难道他真的做了天大的错事吗?
  “如果我恢复记忆之后,也还是钊钊呢?”
  时钊寒抬起头,浅色的双眸倒影着萧河白皙的脸,神情认真而严肃。
  “你还会讨厌我吗?”
  萧河沉默良久,只能回答:
  “我不知道。”
  他无法想象恢复记忆之后的时钊寒又会是什么模样,他们之间…..又该作何相处。
  钊钊未必还是原来的钊钊,但时钊寒却一直都是他自己。
  萧河心中极尽苦涩,有些事情的失控并非他所愿。
  可一旦发生,在心中留有痕迹,便很难再完全抹去。
  相对无言,时钊寒却重新在桌上铺开新的宣纸,而最开始画的那张,则被他抽走。
  “我想学,可以教我吗?”
  回过神来的萧河点点头,便随口问道:
  “你想画什么?”
  时钊寒说:“我也想画你。”
  萧河一愣,心中复杂,便重新提起笔来,冷静道:
  “你若好好学,我便教你,你若学的不好,画的乱七八糟,可不准画我。”
  时钊寒一听,顿时急了:
  “怎么会!”
  “你不许小瞧我!”
  萧河忍不住弯起唇角,便说道:
  “好,我不小瞧你,那你仔细看着点,我画慢些。”
  萧河作起画来,便不再说话,凝神运笔,不一会儿便勾勒出一个惟妙惟肖的人物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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