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0章

  “如桂林之一枝,如昆山之片玉。”
  楚怀存显然也记得,“至少那就是你给我留下的印象。”
  “对,”季瑛也笑了,“形容你真的很合适。我们先不提这些了,反正我们谁也不会再把对方丢掉第二次。至少在这个晚上,我们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他们一边漫无目的地到处转悠,一边随意地说话。楚怀存停下脚步,却意识到两个人已经不知不觉走到了皇宫的寝殿边,建筑物投下一片暗暗的阴影,尖锐的檐角却被月光柔和了几分。
  再望向身边的季瑛,对方的头发端端正正地被一束梅花簪扎起,藏在下面的眼睛却仿佛还带着一点烫意,抿了抿嘴唇,耳朵仿佛也有一点浅淡的殷红。
  “陛下,”他的声音放低,有点哑地说,“怀存,你是那个意思吗,在白天的大典上。听说民间的夫妇在婚礼上都要在众人之前祭祀天地,然后一起撒酒祭神明。”
  楚怀存伸手揽过他的肩膀,冰雪般的眼眸闪过几分捕猎者有意的克制。
  他坦诚地说:“是。”
  “那么,是不是应该有一个入洞房的环节?”季瑛说,“比如现在。”
  楚怀存凝望着他,说:“是。”
  谁也不知道是谁先吻上谁。就像失落了十余年的月光重新照在自己身上,一切都像是崭新的,又无比熟络。
  宫室的蜡烛断断续续地燃了一夜。烛火时而将影子拉得很长,时而又摇摇晃晃,见证了殿内多少旖旎。
  他们都心生妄念,觉得自己是摘月亮的人。但是月亮最终却明晃晃地挂在天上,皎洁地观照着世间所有的别离和相聚,分散和重逢,那些变动不居的一切。
  而我们都知道,
  ——月亮是不会变的。
  第166章 if线·早团圆
  季瑛踉跄着跌进牢房, 他重重地咳了一声,觉得自己的嗓子嘶哑得不成样子。
  眼下的这一幕让他觉得荒唐的有些可笑。他的眼前一阵阵发黑,好一会才适应了诏狱暗不见天日的灯火,铁黑色的墙壁和栅栏, 上面有上一位居住者残留下来的血痕。
  至于这个人现在在哪儿, 季瑛不关心——他没法再关心更多东西了, 想象这里或许也关押过他的族人只会让他感到近乎麻木的疼痛。
  体内未消尽的蛊毒附骨般一点点蚕食着他的神经, 他扶着墙壁缓缓坐下。
  身上是苍白的囚服,季瑛已经失去身着那身盘踞着毒蛇的深紫色官袍的权利。连着好几日没有休息,在幽暗的牢狱中,他的脸色仍旧肉眼可见的糟糕。
  “呦, 这不是季大人么?”
  有人哑着嗓子,满带恶意嘲讽地在对面喊道, “哈哈,这倒是不冤枉,你为陛下当狗无恶不作的时候, 有没有想到还有今日这一遭?”
  季瑛抬头一看,原来那也是在朝堂上朝夕相见的一位大臣。
  他并非季瑛的政敌, 姑且能算作某个他的同伙,和他一起干了许多伤天害理的勾当。连同现在诏狱里的许多人都是这样, 这些人曾经功名加身,富贵非常,如今只是阶下之囚。
  他们见了他, 就像是找到能够对照的参照组那样找到一点慰藉,嘲讽季瑛如今的境遇。
  你看,当年无所不为的季瑛,如今甚至比我们还要凄惨。
  这样的人, 季瑛只感到轻蔑。
  昔日是在陛下的授意下必须打交道,如今对方和自己一并失去价值,季瑛倒是随意抬起眼睛,冰冷而讥诮地看了对方一眼,浓重的嘲讽仿佛预示了对方凄惨的结局。
  对方的脸色难看起来,瞪着他不说话了。
  季瑛缓慢地吸了一口气。
  他对自己此时在这里倒是没有什么想法,无非是求仁得仁。他甚至感到了一丝释然。
  他被剥夺官职,打入诏狱,成为一个罪人,最大的原因是陛下今天终于死在了殿里。
  自从楚怀存领兵谋反后,皇城风雨交加,人人自危,前线的战报一封接着一封送来,传信官的脸色总是比死人还要难看,陛下那双浑沌的眼睛里更是充斥着疯狂和恐惧。
  几日来,季瑛没日没夜地处理各种军情。
  老皇帝显然意识到他身边有且仅有他能用,并且认为楚怀存若是打进来了,季瑛绝没有一个好下场,所以愈发信重他。
  今日早晨,甚至告诉了他一个秘密。
  局势不容乐观,楚军已经兵临城下,陛下打算悄悄从皇宫中的密道逃到城外,只打算带着他和一个亲信的太监,等待一个东山再起的机会。
  季瑛站在空荡荡的大殿中,看着身上只穿着寻常人家布衣的孱弱老人,掐住手心,按捺住想要疯狂微笑的冲动。他缓步走到密道前,柔声对那宦官说:
  “我来搀着陛下吧。”
  或许是他的眼神太过于诡谲,那宦官浑身僵硬,下意识松开了扶着陛下的手。
  下一秒钟,季瑛便上前一步,将预先准备好的匕首插入了老人的胸口,陛下只来得及瞪大眼睛,口吐白沫,一边诅咒着他一边没了气。
  皇帝死的太轻易,季瑛想,但一个老人死去,这本就是天下最微不足道的事情。
  然后他颤抖着跪倒在地上,刀哐当一声掉下。杀死蛊主的反噬铺天盖地压在他身上。
  ……太痛了。
  他蜷缩着身子,身边那个太监惊恐万分地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捡起了地上的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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