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而月芽喜食石榴,又尤其喜欢这颗老树结出的果子。她负责在外院洒扫,自然每天都要到树下视察一遍才安心。
  她以为落花满地,是意味着丰收,可杨书玉却不认同。
  去岁干旱,今年又遇洪涝,江陵的雨水比往年要多。按理说,今年不会是丰年,这也是朝廷重视此次赈灾,要派钦差大臣南下的原因。
  杨书玉当即敛了笑,垂眸观察着满地落红,再次确认道:“你是说今天的落花要比往日多吗?”
  在月芽还很小的时候,因家里没钱抓药治病,父母就把她卖进了杨府。她虽是乡下农户出身,却是在杨府长大,对种植收成的认知一知半解的,说不定还不比杨书玉。
  她当杨书玉感兴趣这个发现,便颇为骄傲地答是。
  “昨夜无风,花落未必是一件好事。”杨书玉在垂眸时有了新的发现。
  因为无风,落花分布的位置是可以认定是原封不动的。但眼下,石榴树两侧的落花疏密并不一样,外侧的落花更多一些。
  视线顺着树干向上攀爬,最后落在横出的枝干上。粗壮的枝干有小腿肚大小,朝八方舒展出枝桠。那似乎是一个很好的落脚点,她记得以往家丁都爱蹲在那儿采摘石榴。
  联想到昨晚的梦,杨书玉忽然感到一阵寒意,小脸顿时变得煞白。
  月芽怯怯地问:“小姐不舒服?需要我去请大夫吗?”
  “不,不找大夫。”杨书玉缓缓摇头,“你去找管家要府里最善武的护院过来。”
  月芽不解,却乖顺地应承下来。在她告退离开的时候,杨书玉又补充道:“另外,你悄悄去一趟听风院,私下问问昨晚住在听风院里的人都什么动向。”
  见她一脸严肃,月芽甚至忘记放下扫帚,急冲冲地往前院方向去。
  至于杨书玉,全然已经忘了杨伯安还在等她用早膳,竟化身成另一个“月芽”,一言不发地站在石榴树下抬头向上看。
  她的睡眠向来不好,昨晚又是趴在案几上入梦,是梦是醒,她自己都分不清。
  昨晚的梦仍重复前世与林自初成婚当日的故事,只不过梦境往后推演至官兵抄没杨府,却没有戛然而止。
  梦中的利刃刺入她腹部时,她能切身感受到一阵剧痛。
  她倒在血泊里,失去了行动力,眼睛仍能捕捉周遭的发生的事。
  在低垂的视角里,她看见漫天火光中,有一身披洒金大氅的男子从门外走到她近前,那双巧制的黑色鹿皮靴就停在她三步之外。
  她努力地抬头,想要去看对方的脸。可她像是碰见了鬼压床,根本无法控制自己的行动,亦无法控制自己醒来。
  那人只停留片刻,便转身离开了。那步子越来越远,忽然有一阵冷气吹向她的面庞。
  是梦境?是现实?
  她模模糊糊见到一个高大魁梧的男子打开房门,趁夜离去。
  “小姐,有何吩咐?”
  护院的声音,将杨书玉的思绪拉回。
  她偏头打量对方,见对方身材劲瘦,远不能和魁梧沾边,便问:“你轻功如何?”
  “比拳脚功夫强些。”
  若自小习练横功,那必得是一身的腱子肉。他这样的身材,当练轻功巧劲训出来的。
  杨书玉指着石榴树横着的枝干道:“你尽可能轻巧地站到那去,替我看看上面能见到什么风景。”
  护院只当她是心血来潮,突然好奇起她看不到的高度会是什么景色,便也没多问一句。
  在应声后,护院脚尖点地而起,稳稳地落在杨书玉指定的位置。
  诚然,他已经十分轻巧地落足了,可石榴树还是会抖落下些许花瓣。
  “能俯视小姐的院子。”
  杨书玉眯了眯眼,追问道:“可以看到正屋的门窗吗?”
  “虽然没有正对着,也是可以瞧见的。”
  “你下来吧。”杨玉书彻底冷了脸,“让管家安排人将这棵树砍了,今后我的院子都不准种树。”
  还没等护院落地,她怒气冲冲地丢下这句话,抬步便往前院的方向去。
  虽没有实证,但她仍要暗骂听风院那两人蛇鼠一窝。
  第8章 请教 她并不觉得这只是一个巧合……
  为方便接见各大掌柜,杨伯安直接将自己的居所设在前院,一个紧挨着花厅与书房的重屋。
  派去请杨书玉的小厮已返回复命多时,却仍不见她现身。
  杨伯安耐心地等待,既没有先动筷用餐,亦没有再遣人去三催四请。
  随侍左右的仆人丫鬟,眼观鼻鼻观心,都伸长脖子去留意大门的方向。
  “是小姐来啦!”
  有人突然高呼一声,杨伯安立马抬头堆出一个慈爱的笑。
  “爹爹。”
  杨书玉软糯含娇的声音比人先到,完全没有被石榴树的插曲所影响。
  裙摆擦过门槛,少女从晨光中走进屋。
  她乖顺地把粮行账册交给杨伯安的贴身随侍,笑弯了眉眼:“辛苦周叔。”
  周顺诧异女郎是一个人过来的。如此厚实的账册竟要她亲自拿?
  他瞬间变了脸:“小姐院里的人都是懒骨头吗?”
  “不是的……”
  周顺像是听不见杨书玉开口,语炮连珠地骂道:“我早说老张就那点本事,让他打理府宅事务都是抬举他。”
  “他那口子还亲自看管打理女郎的院子,他们两口子就是这样打理的?连账册都要小姐自己捧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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