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不必紧张,你我师徒关起天窗说亮话,钟渠之死,是否与你有关?”
穆忘朝淡淡看着道人,镇定道:“弟子不知。”
“是或不是,你怎会不清?”道人轻笑。
穆忘朝:“钟师兄邀弟子决斗,弟子这些日勤加苦练,准备良多,想必钟师兄亦是如此。他是否会为了这场决斗以身犯险导致遭遇不幸,弟子不知。”
“钟渠此子乖张跋扈,多为同门不喜,本君也知晓一二,你入门不久,即便有所争执,也不至于闹出人命。”
“你没有理由杀他。”
靳无常悠悠说着,穆忘朝垂眸静听,他却话锋一转,一字一顿道:“可若……他想杀你呢?”
穆忘朝眸光稍凝,抬睫看向道人笑里藏刀的眼睛。
“此话何意?”
靳无常:“常听钟渠为难新人弟子,却从未见他邀谁公正一战。他筑基后期修为,怎会对你这炼气弟子发出邀请?故而本君猜测,他极可能看破了你的赤日血脉。”
穆忘朝:“若钟师兄早对弟子有加害之心,他便无由挑起这场尽人皆知的决斗。”
靳无常轻笑:“蒙人的幌子,本君用得可比他熟……咳,此事是你所为也无妨,顽劣弟子咎由自取,本君不会怪罪于你,自会想法儿将钟家夫人打发了。”
少年双目明澈,冷静出言:“非我所为。”
道人摩挲起下颏,若有所思地应了一声。
殿内陷入短暂的寂静,桌案上的道人姿态闲散又放肆,穆忘朝却并未因此而放松警惕。
对擅诈之人而言,任何模样都可能是伪装的一环。
“你如何看阿渺那姑娘?”靳无常忽而话锋一转。
穆忘朝怔了怔,他突然在此时提及渺渺,难不成已怀疑到了她的身上……可这又出于何等缘由?
他平下微震的心,迟疑道:“她修习医术很是用功,掌门为何问起这个?”
“噢,不过是看你二人交好,又一同入派,我见着你便不由得想起她来。”
靳无常语气随意,神色泰然瞧不出破绽。
“众弟子近日时常与你切磋,可有同她交过手?”
穆忘朝:“……渺渺并未参与切磋,但若见弟子受伤,她总会出手疗愈。”
靳无常:“这么说,她是铁了心要修医道了。”
穆忘朝没有应声,他莫名觉得,掌门这话的语气有种捉摸不透的怪异。
道人上身略微后仰,冲他掸了掸手。
“下去罢,将星河唤来。”
穆忘朝端臂施礼,从容退出殿门。
广场上,众弟子彷徨等待,碎语不断。
梨渺默默在角落等待,听悉星河在耳边说着种种离奇猜测,她随口应和,心中却在思量钟家之事。
杀一恶徒并非什么大事,但若那李夫人最终追究到师尊身上,她便要斟酌如何应对。
若是无所顾忌,再杀一人又何妨,只是要陪师尊过家家,万事都要拘着些。
为了让师尊能在她圈画的地图上安心行走,她可真是煞费苦心。
暗忖一番,梨渺将目光转向身旁说得煞有介事的绿衣少女。
“星河师姐,那李夫人放话,若不交出凶手,便夷平唯我派,我派在五州之中好歹也有近三百子弟,钟家从商,何来这般底气?”
悉星河撇了撇嘴,揶揄道:“你也看到了,我派人虽不少,却是散沙一盘,钟家上下一气,又是金州三大世家之一的旁支,就算钟家灭不了咱们,请出本家强者,对付几个元婴掌门都绰绰有余了!”
“原来如此……”
梨渺懵懂,一副受教的模样。
背靠大势力,难怪钟渠行事那般肆无忌惮。
今日这讨命之人,不好杀。
片刻后,青衣少年伴随众弟子目光,走到了梨渺身前。
他定定看了她须臾,偏首对悉星河说道:“悉师姐,掌门传你。”
悉星河面露诧异,应了一声便小跑进了前殿。
梨渺轻悄牵起穆忘朝的食指尖,关切道:“掌门可有为难于你?”
穆忘朝略一摇头。
梨渺:“那他可说了什么?”
少年回首看了看旁人,反握住她的手,将她牵到偏僻处。
确认无人可探听,他才注视着她的眼,低声道:“掌门已看破,钟渠是因抢夺赤日血脉而被反杀。”
梨渺眼眶微张,神色却未有波动。
“你如何应答?”
穆忘朝:“他说即便钟渠死于我手,他也会替我瞒过,可我不敢盲信。何况,我承诺过渺渺,会守口如瓶,我只道对此事一概不知。”
“嗯,如此便好。”
梨渺微笑抚过他的眉梢,柔声道:“阿朝可会怪我让你说谎?”
少年看见她眸中温情,触动地抿了抿唇。
“我知晓韬光养晦的道理,也懂得感恩,说谎非我本心,却是权衡之下,顺应而为。”
梨渺眼中波光粼粼,笑意渐深,若非广场之上尚有那么些旁人,她此刻便已钻进他怀中,好好感受这份偏爱。
师尊脸薄,她不好当众放肆,便只能目不转睛地欣赏他,一遍一遍勾勒他巧夺天工的眼尾。
“真乖,真是我的好阿朝……”
她轻语如焚香的烟气,幽幽飘进了少年耳中,他顿觉身躯飘然,好似被浴池的暖水漫过骨肉,他抬眸看到少女眼中的沉迷,忽而心跳一重,连她停落在他眼角的指尖都显得润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