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3章
“句瞳在下面?”祭闻哑着嗓子问。
句瞳?
炚国执政长公主?
江奕宁可自己瞎了看不清底下那乌泱泱的、看不清的士兵:“是。是她。”
“好年轻。小瞧了句家人,听说句瞳年纪轻轻,胸中沟壑万钧,因炚一直在若英关外,无缘得见,未料到头次相见,竟是这样的时机。”祭闻道,“本来是蛮荒之地的人,竟也敢踏入中原。”
江奕苦求:“姨父,您就听爷爷的,就走吧!禁军一定可以把您送出城。”
城墙下,将军半跪在作战车下,对句瞳说:“殿下!昨夜庸王令人行刺,如此挑衅,现下取栎照如探囊取物,殿下何时开拔?”
句瞳只是嗯了一声,身侧乐太傅道:“行刺并未成功。”
“那是殿下武艺过人!”将军道,“乐太傅随侍殿下身侧,却让殿下身处险境,该当何罪?!”
乐玄从善如流地跪下:“殿下恕罪。”
句瞳摇了摇手。
乐玄道:“殿下,我以为,昨夜行刺之人并非庸王派出。庸王若有此等刺客,太子祭鋆便不会轻易死掉,他也大可派其去杀任引,不必任由公鉏白与臧初这俩初出茅庐的人,不必等到现在才用,若不查清,实在不安。”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将军道,“余下可以之后再议,殿下!”
“陛下!走吧!”
台阶处宫人臣子跪了一地,祭闻苍凉地看着城下炚军,想起江氛离世那日他曾经走在殿外,看着祭鋆伏在江氛身上大哭,想起简巳斥他无情,想起自己将刀捅进亲父身体中的那种心悸的感觉。
“去哪儿呢?”祭闻问。
江奕道:“至少别留在栎照!总有再起之日。”
祭闻侧头看这名年轻人的脸,少顷竟伸手触摸,仿佛从他眉目间看到了祭鋆的影子。
江奕:“陛下!”
祭闻忽地道:“你愿意姓祭吗?”
“什么?”江奕没明白他的意思,未几反应过来,当即脸色大变。
江奕之祖江开已经年迈,仍然穿上铠甲,匆匆赶来,恰好听到这么一句,顿住。
祭闻回头,看一眼江开,又重新看向城下,语气平静:“岳父,你觉得呢?”
江开转瞬之间就明白了祭闻的意思。
江奕僵硬地转头:“爷爷……”
江开的白发在风中飘了飘,立即作出决定,当机立断地跪下,结结实实地朝自己的孙儿行礼,江奕害怕地后退一步,江开却不他,直接站起来,吩咐禁军:“陛下有令!送太子出城!!!”
“是!!!”禁军齐声道。
祭闻仍旧站在城楼。
江开带着混沌一片的江奕赶到空无一人的大业殿,取出王印,用布包好,塞进江奕的怀里,江奕呆愣愣地道:“爷爷,我怎么能?”
“闭嘴!”江开骂,“我现在不是你的爷爷。你是祭家的人!”
禁军奉上一件禁军武服,江开吩咐:“穿上,然后走!”
江奕:“那你呢?”
“我不走。”江开说,“快穿!”
江奕:“我不!”
啪!
江开甩了他一个巴掌,江奕头偏向一侧,愣住了,江开一边喘气一边盯着自己的孙儿,露出几分柔情:“活下去,重新建国。”
江奕嗓子无比嘶哑:“我……我不行。”
“你只能行!”江开斩钉截铁地说,握住江奕的双臂,“你是我的孙儿!你的母亲,你的姨母,都是天底下最勇敢的人,相信我,你也是!”
江奕:“……”
“需要帮忙吗?”一女子忽地出现在殿外,无声无息,犹如一道影子,腰间佩剑。
“你是谁?”江开警惕地护住江奕,庸禁军也瞬间拔刀严阵以待。
江奕却认出来,失声:“你是……你是郑非的武士?!”
江开:“谁?”
“她很厉害!”江奕来不及解释,孤注一掷道,“可以信任!”
江开仍旧怀疑。
“我昨夜刺杀句瞳失败。”寿娘淡声道。
江开瞳孔放大:“昨夜刺杀句瞳的是你?!为什么?!”
“公子说,庸国不能灭。”寿娘道,转向江奕,“你现在是太子。我杀不了她,但是我可以带你走,我能保你平安。”
城外喧哗如浪潮翻起,时间紧迫,来不及反应,江开一推江奕,吼:“开始攻城了。走!!!”
说罢,江开头也不回地大步向前,只是伸手招了招——像小时候逗江奕一样,身形微微佝偻。
靳樨看漆汩眼神不对,连忙扶住手不断颤抖的他:“阿七!看着我!阿七!”
漆汩冷汗瀑身,靳樨的手迎上去,让他抓住自己的虎口。
“发生了什么?”靳樨放缓声线,将漆汩紧紧地拥进怀里,“告诉我,发生了什么。我在。”
漆汩透过皮肉,又感受到了靳樨的心跳,那心跳如此真实,能带领他冲破一切虚幻的迷沼,靳樨轻轻拍着漆汩的背安抚,过了许久,漆汩疯狂的心跳终于缓了下来,失力一般靠在靳樨脖颈上:“我方才,好像见到了神,看见了夫子和你。”
靳樨并不感到意外似的,手掌仍旧有规律地轻拍漆汩的后背。
“要告、告诉姬焰。炚攻下了栎照。”
靳樨:“什么?”
漆汩迷茫失神,呢喃:“我看见了,我亲眼看见了。祭闻不愿走,最后一刻将王位、王印给了江奕。句瞳亲自围城,还有、还有乐玄……乐玄在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