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7章

  但郑非的所作所为,就好像他一早就猜到了任引会对太子鋆的到来有所察觉,也猜到了他会动手。
  简巳道:“为什么他会知道殿下的行踪?”
  “眼睛到处都是。”郑非道,“城里的商铺、路上的驿站和商队,哪里不都是人?简将军要多注意。”
  “怎么?”简巳问。
  郑非笑了笑:“四通八达的商路和耳听八路眼观四方的商人,不然鋆殿下的消息是如何传出去的?”
  简巳心道这也没法完全区分,毕竟不可能完全避开别人。
  他想郑非指向的到底是谁,到底谁会透过商人的眼睛看着他们。
  任引的眼睛难道能分布到那些人里吗?
  据他所知,简巳觉得任引有这个能力的可能性较小。
  江弈比太子鋆年长不少,对半路莫名出现的郑非抱有很大敌意,十分担心他的表弟会上当受骗,话没过心地道:“你不也知道?”
  郑非似笑非笑,他衣饰朴素,身形先后也未带什么贵重物品,手无寸铁,然而站在这古朴的屋子里,面对着太子与上将军,却完全不落下风,双手揣在袖子里,微长的发丝散在肩膀上,闻言并不动容,只看了看他们所处的屋舍,道:“两百年前,犬戎南下。穆王陛下当年就是在此地,将东庸西庸合为一体,回朝后没几个月就病逝了,就好像,他生来就是为了做成这件事的。”
  太子鋆看起来也对这位先祖抱有敬意。
  “龙江关……”太子鋆呢喃着,突然问,“今天是什么日子?”
  “今天三月五。”简巳回答,“殿下怎么忘了,过几日是黑帝灵亥日。”
  龙江关的小巫官们正忙得如火如荼,太子鋆一路上心思沉重,竟完全忘却了这一件大事。
  接下来几日都没有什么大事发生,就是诸浮城里正在准备灵亥日的祭礼。
  然后漆汩的猫又跑丢了好几次,像是不太喜欢屋子里的海东青,一鸟一猫似乎在闹别扭,漆汩与靳樨甚至公鉏白、臧初只得花费了许多时间在各处找猫,后来整个梅风楼加上诸浮侯府,都知道这几个人只要是不见踪影,就是去找猫了。
  就在找猫的过程中,漆汩被靳樨抱上屋顶好几次,有次无意间发现了侯府的秘密,他示意靳樨:“看,有人出城了。”
  靳樨也看见了,他们藏在夜色里,几乎算是无声无息。
  靳樨再次把漆汩抱起来,脚尖离开屋顶,快速地向东城门去,然后藏身在一棵树后。
  那是个十几人的小队,悄无声息地、影子似的穿过城门,然后飘向龙江关。
  这个点正是半夜三更,明月大如玉盘,城门口有个神秘的身影,似有所觉,回过头来——是任引。
  诸浮侯任引。
  他这时也面无表情,不笑不语,没有点灯,看起来邪气翻涌,有如枭雄。
  远远望去,那片巨大的沼泽还有些树木,说不清是什么东西在其间浮动,犹如一团巨大的乌云,兴许白日还能有所察觉,此时深夜,任何走进去的人都像是失去了踪迹。
  任引注视着那队人消失。
  漆汩大气也不敢出,赶紧攀住靳樨肩膀示意快回去。
  才回厢房,他们却愕然发现,罪魁祸首琥珀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回来了,占据了他们俩的床,正呼呼大睡。
  漆汩真是气不起来了。
  “他要干什么?”漆汩自言自语,却也想不出来,他蓦然记起那一日猜到梅风楼,霜缟君曾经与王黔单独聊过。
  靳樨也没有头绪,于是摇了摇头。
  然后第二日、第三日,每天他们俩都在半夜出来看,都能看到有一小队人进入沼泽树林,有时是任引,有时是王黔,目送他们离开。
  三月十一的那天傍晚。
  黄昏的光线柔和地将梅风楼的檐角和大门披上一层金纱。
  霜缟君没什么姿态地正在咔吧咔吧吃蚕豆,琥珀在旁边杵着,像根柱子,霜缟君一抬头看见任引笑嘻嘻的脸,王黔自然也跟着,腰上别着一支竹笛。
  “你来做甚?”霜缟君重新低头往嘴里塞蚕豆,姿势动也没有动一下。
  琥珀抱臂,十分具有威胁性地看着俩来人。
  “自然是来照顾少君你的生意。”任引示意自己没有恶意,顶着琥珀的视线,大咧咧地撩袍子坐下,道。
  霜缟君挑眉:“伤好了?”
  “是谁?是谁在夸大其词?”任引装模作样地竖起眉头,徉怒道,“明明是小伤,小伤你懂吗?属于再迟点跑回来路上就会愈合的那种。”
  霜缟君鄙夷地“嘁”了一声,并一眼看见了任引脖子上的红痕,于是对着王黔指指点点地说:“你可真凶。”
  王黔不为所动。
  霜缟君又道:“又不是舞刀弄枪的武夫,怎么这么凶?”
  三人一起并肩坐着看梅风楼内的人来人往,少顷霜缟君道:“明天祭神。你今天闲得慌没事干?”
  “我是老大。”任引道,支起二郎腿,“老大自然是指挥别人干活,哪有老大自己亲自动手的。”
  张苹奉上两盏茶,王黔没动,听任引说完遂凉丝丝地说:“你嘴也没动。”
  任引不以为意,耸耸肩,端起茶,道:“好吧。对了,宁七呢?”
  霜缟君呸地一声吐出蚕豆皮,狡黠地挤眼睛,道:“玩鸟呢。”
  任引险些被茶水呛死,以为自己耳朵出毛病了,怀疑人生道:“咳!咳!你说、玩、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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