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西南,很好。”密懋笑了下,说,“你也去西南,去葵地一看吧。”
  毕秋道:“是。”
  密懋侧过头,认真地看着宫人在废墟间拖拽尸体,不远处,新任大巫葛霄浑身金色流苏飞扬,手中金铃随动作发出规律性的声响。
  当!当!当!
  “魂兮归来!北方不可以止些。增冰峨峨,飞雪千里些。”
  “归来兮!不可以久些。”
  天际一片湛蓝,那只火红的燕子摇摇欲坠地飞来,落在密懋肩头。
  如是刚过午,毕秋便带着一批人,出了绎丹,向西南边去。
  一路上一无所获,又在驿馆歇了一夜,直至抵达这座休琊城外。
  手下驱马前来,拱手道:“休琊是小城,离西南还远得很,中间还有千顷碧湖。”
  毕秋拿着马鞭,指着远处的丘陵山庄,眯着眼睛:“那是哪儿?”
  “禀将军,是一座茶庄。”手下道,“听说是长河家的产业之一,有贵客驾临。”
  “贵客?”
  “似乎是长河本家的人。”手下答道。
  毕秋想起来了,这是翁寿还在绎丹时打探的消息,不日前长河本家——排行三至七——的小东家都从庸向各国出发,似乎是长河家大东家——神秘客霜缟君下的内部调整命令,其中奉命来肜的是排行第三的小东家,听闻似乎是叫什么……
  元璧?
  毕秋依稀记得是叫这个名字。
  手下:“毕将军?”
  “去敲门。”毕秋说,从怀里掏出密懋赐他的朱雀纹金镶玉令牌,扔给手下,“拿着这个。”
  “是!”
  茶庄的守门人见令牌,立刻就跑着通报管事去了,管事哪里敢不招待,遂恭恭敬敬地毕秋进正堂,毕秋见堂上有位斟茶的白衣年轻公子哥,看起来娇生惯养,生得温文尔雅,一言不发地径直喝茶,也不抬头看自己一眼,手边放着不毕秋的令牌。
  “在下毕秋。”毕秋说,“尊驾就是……?”
  “元璧。”
  窦掌柜将令牌小心地奉还毕秋,毕秋随手塞进怀里,盯着元璧的一举一动,说:“竟能在此遇见三公子,实属荣幸。”
  元璧啜一口茶,道:“贵国太子……不,是陛下,不是一直知道元某来了么?”
  毕秋道:“三公子为何不进都城?”
  元璧抬眼静静地望着毕秋,轻描淡写地道:“等绎丹城复归平静,元某会去的。”
  毕秋一时不知道元璧知道多少,或许按照原计划元璧本当在这两日进王都,没料到绎丹会有变故,这才掉头暂息——毕秋心想此地离绎丹确实不太远,当如此。
  长河家的产业大多在北方,元璧既然排行第三,兴许极得霜缟君看重,霜缟君令元璧来肜,想必有在肜发展的意思,大约陛下也乐见此事——重修王宫可不是件简单的事情,密懋须得为那三下爆炸付出代价。
  “毕将军不在王都,是为了追查?还是陛下有什么吩咐?”元璧放下茶盏,轻轻地在木案上一叩,“总不能是专门来见我的吧。元某一介商贩,担当不起。”
  在正堂的密室里,有两个人静静立着,透过边角挖的扩音芦管,听着元璧和毕秋的交谈。
  毕秋看来一早就知道元璧会来,而且似乎密懋还有意与长河家结交。
  漆汩下意识地抬头看了靳樨好几眼。
  靳樨:“?”
  察觉漆汩的眼神,靳樨疑惑万分地低头看来,他暂时没认出来外头那个佩剑的人是谁,只是觉得不太顺眼。
  少顷,毕秋道:“昨日有逆犯数人逃出绎丹,我奉命追捕。”
  漆汩的心顿时提到嗓子眼,既然毕秋这样说,那么小白和小初一定是逃了出来,也算是大幸。
  元璧轻轻地“哦”了一声,不怎么好奇地问:“谁?”
  “公鉏白、臧初。”毕秋道,“曾是沙鹿侯、前上将军靳莽长子靳樨的下属。”
  “原来如此。”元璧看起来丝毫未放在心上。
  毕秋又道:“若此二人冲撞了三公子,请三公子不要怪罪。这是画像。”
  手下将画像奉上来,元璧的视线只在那上头停留了一瞬,便伸手合上,交与身后的窦掌柜,毕秋片刻后道:“既如此,我就先告辞了。”
  “请便。”元璧道。
  漆汩松口气,心道毕秋再待下去他恐怕就要立马带靳樨跑路了。
  未料毕秋的脚步像是被什么所阻挠,突然停住,在门槛边缓缓放下,少顷回头,对元璧道:“不知是否能让在下借宿一宿?”
  空气凝滞,漆汩后心发寒,隔着密室的墙他看不见元璧的神情,过了一会,元璧不咸不淡地道:“毕将军手持王令,还担心没有地方住?”
  “相逢即是有缘。”毕秋道,“在下难得能遇上三公子这样的人物,不免心生向往。”
  “是吗?”元璧起身,对窦掌柜道,“窦叔,安排一进院子,毕将军带来的人多。”
  毕秋拱手:“叨扰了。”
  毕秋为什么会突然要在茶庄住下?
  靳樨一把抓住漆汩的手腕,用口型无声地道:“他、是、谁?”
  他好像在颤抖,从“陛下”“靳莽”那些字眼从毕秋口中蹦出的瞬间,难以抑制的颤栗从脊髓爬上脑仁,瞬间冲得他再不能思考,漆汩还没想好怎么回答之时,靳樨一口鲜血涌出嘴角,双眼略显涣散,摇摇欲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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