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漆汩一面往回走,一面想窦掌柜管元璧叫“三公子”,是排行第三?还是地位第三?那么会有一和二吗?又会是谁?
  倒也是想什么来什么。
  回去路上,漆汩正好看见那位三公子元璧正在草庐下喝茶看书,看不清表情,温文尔雅,谦谦君子,一派岁月静好的模样,月白的衣衫好像融进了茶园的薄雾之中。
  走到屋门漆汩心不在焉地一推,竟没推开——门从内被反锁了。
  漆汩奇怪地拍拍门,问:“呃……哥?你在里头吗?怎么锁门?还好吗?”
  内里没有动静,漆汩心一急,不知道哪儿来的力气,“梆”一脚踹开门就往里就跑。
  只见床上空空如也,琥珀四肢瘫开,安稳地呼呼大睡,屏风后隐约传来水声,漆汩循着声响的来处扭头,瞬间明白了靳樨锁门的原因——他在擦身换衣。背影映在屏风上,脊背漂亮,对着一桶蒸腾的热水,正在用布巾擦身,听到动静停下动作,从屏风后露出一双漆黑的眼睛。
  漆汩握拳咳一下,道:“我叫了你。”
  靳樨回头,单只手拧巾,声音夹杂在哗啦的水声里,没太在意漆汩的闯入:“我没听到。”
  “我来帮你吧。”漆汩说。
  靳樨动作几下,然后慢吞吞地开始穿衣:“没事,已经弄完了。”
  话毕不久后,靳樨就穿着庄子里准备的深蓝色束袖衣袍拐出屏风,浑身水汽浓重,几处没系好的衣带露出了小半个胸膛,令漆汩想起了那夜在侯府的浴池,记忆倏地卷土重来。
  靳樨旁若无人地披上外衣,觑了觑被漆汩踢开歪倒的门,右手习惯性地摸了摸腰间、又摸了个空,他挑了下眉,难得的露出有些茫然的神色,盯着自己的右手掌看了许久。
  “犀公子好了吗?我来收拾水盆。”
  为区分这俩兄弟,茶庄里的人已自发用名来称呼,茶庄里的小厮在门边停步,愕然发出一声惊呼:“这门怎么——?!”
  漆汩顿时不好意思,脸一热,想在地上撕条缝钻进去。
  靳樨一手扶住他的肩膀,掌心炽热,平淡地对小厮道:“我方才手太疼,没轻重,抱歉。”
  哪个伤患没轻重还这样啊——小厮腹诽,倒也不好说什么,反正又不是他付钱,未几扬起笑脸,兢兢业业地修门收拾去了。
  叮叮当当的时候,靳樨就正襟危坐地用一只手喝厨房炖的骨头汤,姿态极度认真,见漆汩一直盯着自己看,还大方地分了一半给他。
  “不必了。”漆汩无奈道,“我的骨头挺好的。”
  但到底没忍住香气,小口小口地啃起骨头来。
  两人谁都没说话,靳樨专心致志地喝汤,漆汩专心致志地低头啃骨头,忽然,漆汩听见茶庄外头传来喧嚣和马蹄声,一股不太妙的预感浮上心头,顿时把碗一撇,边见窦掌柜匆忙而来,命令似的道:“三公子说,不要出去。”
  漆汩想开口问,只见窦掌柜背后,庄内管事衣衫不整地向大门口奔去,像是午睡才起,整座茶庄都在寂静里被唤醒,飞鸟惊起一片。
  元璧也现身,长身玉立地站在廊下,波澜不惊,对远处的漆汩轻轻地“嘘”了一声。
  “有人来了。”靳樨也不喝骨头汤了,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漆汩身后,肯定地道,漆汩下意识回头,见靳樨捏着一张素色帕子,不由分说把漆汩嘴角沾上的汤渍擦掉,神色自然地问,“谁?”
  “……”漆汩险些忘了自己要说什么,半晌才答道:“是王都。”
  是王都的人马。
  窦掌柜替他们关门,合紧的最后一丝缝隙中,漆汩正好看见那人踏入茶庄的第一步,他向神色淡然的元璧一拱手,漆汩的瞳孔瞬间扩大——不仅确实是密懋的人马,还是靳樨和他都认识的人——
  是毕秋。
  第54章 我是帮他养猫的下属。
  毕秋——新上任的禁军首领——正秉新王之令,搜寻逆犯公鉏白、臧初。
  没有那个小猫侍。
  因为密懋不太记得那猫侍的名字。
  自太子妃翁寿“薨逝”之后,暗卫营存活的一撮人也一分为二,有的跟随寿姑娘回去那位的麾下,走得无声无息,另外一半随毕秋效忠新肜王,收归禁军。
  至于子人真……
  那也已经是死人了,不值一提。
  趁绎丹一片乱的时候,公鉏白胆大到竟敢去而复返,在暗卫地牢里找到了被锁链捆着的臧初,臧初浑浑噩噩,伤了腿,公鉏白背起他,一路拼杀,从地牢出来,奇迹般地消失在人群中。
  密懋问毕秋:“你怎么看?”
  毕秋想了想,答道:“他们一定是去西南边了。”
  高明殿化作焦土,尸体都烧得容貌、身份难以辨别,密懋右眼被牢牢地包起来,已然失明,他亲临现场盯着人仔细查找靳樨的尸体。
  毕秋恭恭敬敬地垂手问:“殿……陛下不相信靳樨已经死了?”
  密懋不吭声,华服拖地,未几问他:“你不跟着寿儿走,肯留下来,就不怕我之后如我父亲一般过河拆桥么?”
  毕秋仍低着头,看起来有种狂风过境也不动弹的执拗感:“良禽择木而栖,为人处事何尝不是一次豪赌,陛下,你眼下需要我,恰逢其时,不可不赌。”
  密懋看了他一眼,含笑问道:“所以寿儿赌的是什么?”
  “我不知。”毕秋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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