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厢房在二楼,毗邻大街,推开门看去,大街上人来人往,秋风瑟瑟,枯叶一日比一日落得更多,神坛如倒扣的瓷盘,远方山峦层叠起伏,轮廓模糊不清。
  公鉏白豪放地噼里啪啦一顿点,听得漆汩无比头大,不由道:“我们才三个人……”
  公鉏白一瞪眼,警惕道:“你在暗示什么?府里也算不上穷,大……老大也很大方。”
  “从此以后你不会穷了。”公鉏白一锤定音,臧初也敷衍地拱手庆贺。
  漆汩:“……”
  他很想说他真没这个意思。
  公鉏白意犹未尽地道:“就这些吧。”
  小二记了密密麻麻的一大面,心想这也叫“就”吗?遂忙不迭地跑了。
  公鉏白用食指敲着桌面,清清嗓子,严肃道:“怎么能这么想侯府呢!”
  漆汩把面前的茶水一口喝尽,拒绝交谈。
  臧初说:“大君子要和神棍一起去绎丹,你会去吗?”
  漆汩知这是对自己讲的,道:“还没想好。”
  臧初转动了一下茶杯:“大君子选了你做门客,自然是想你也去的。”
  漆汩:“大君子这么信我?”
  “有眼缘也说不定呢。”臧初笑着,“我和小白也很喜欢你。”
  漆汩含笑着摇摇头。
  不多时,琳琅满目的菜式接二连三地上上来。
  漆汩赞道:“还挺快。”
  公鉏白顿时精神百倍地挽起袖子:“绝对是这家的所有招牌了。”
  漆汩心道怎么这么多招牌。
  臧初看穿他似的,用口型对他说:“他、不、挑。”
  漆汩哑然失笑,从怀里掏出绢子包好的猫食,拣了只小碗,放在已经急不可耐乱叫的琥珀嘴边,方才开始填自己的肚子。
  桌上其余倒没什么,只一碗豆腐鱼汤煮得鲜美异常,添味的紫苏极香,令人食欲大增。
  漆汩足足喝了三碗,方才意犹未尽地止住动作。
  臧初已在喝茶,瞟他一眼,问:“在想什么?”
  漆汩正盯着窗外发呆,闻声回过神来,道:“在想……神明是什么?”
  “我不是说过吗?”臧初说,“神明是天上的瞎子残废。”
  公鉏白风卷残云完毕,放下筷子,咕噜一杯凉茶下去,继而满足惬意地道:“吃好了。”
  臧初立即把眼神转过去,递给他帕子,问:“回去么?”
  “回去吧。”公鉏白答。
  漆汩这下才想起自己本想去找靳樨赔罪的,给这俩师兄弟一打岔,竟给忘了。
  三人收拾收拾,下楼去结账,不料拨算盘的掌柜停下动作,道:“有客人给您三位结了帐。”
  公鉏白道:“谁?”
  “高高大大的。”掌柜比划,“说是您三位的老大。”
  臧初眉毛一扬。
  “呃……被逮到了。”公鉏白说,不过很快又高兴起来,揶揄漆汩道,“我说了吧,他很大方的。”
  漆汩前一刻还在算计这一顿自己要付多少钱,闻言不由一愣,忽然想起来什么,抓着琥珀刚舔过的碗对掌柜说:“这只碗我买下来了,多少?”
  掌柜比了个数字,漆汩便认真地把铜板数给掌柜,方才出门而来,公鉏白臧初两人正在门口等他。
  “你们要去哪儿?”漆汩问。
  公鉏白打了个哈欠:“去睡觉吧,吃完饭就困。”
  漆汩:“……”
  臧初笑眯眯地说:“确是如此。”
  他们俩一说,漆汩也觉得有点困,何况琥珀已经在他怀里睡着了。
  臧初的视线随意地一晃,突然顿住了,以手挟住公鉏白的肩膀,道:“等等。”
  “什么?”公鉏白已有些困倦了,干脆把身体的重量压在臧初身上。
  臧初说:“大君子!”
  公鉏白一个激灵站直:“哪儿?!”
  只见不远处,靳樨穿过人群,不徐不疾地走向他们。
  漆汩看得有点发直,一直到靳樨停在他们三个面前都没有说话。
  公鉏白笑嘻嘻地说:“谢老大请客!”
  臧初说:“有什么吩咐么?”
  “我来找你的。”靳樨说。
  公鉏白:“啊?”
  靳樨垂眸盯向漆汩,道:“阿七。”
  第13章 大成信仰五帝神兽。
  沈焦的棺椁停在神坛,由李淼亲自唱灵。
  神坛自然没有人拦靳樨,靳樨随意抓了个捧着卷册神神叨叨的小吏,问:“李淼呢?”
  那小吏还未答话,便见李淼衣着整齐地从廊下出来,道:“大君子。”
  靳樨点点头,小吏低头着走开了。
  “有何贵干?”李淼问,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漆汩。
  靳樨示意漆汩跟上他,答道:“来见陛下的大恩人。”
  漆汩:“……”
  真是一鸣惊人。
  李淼一噎,脸色当即不好起来,到底忍气吞声道:“跟我来。”
  两人跟着李淼到了最里间,一幢单独的小屋子,系着白布,满堂长明灯,中间一顶巨大的黑色棺椁,灵牌上写着“沈焦”二字。
  “没有人知道他的真名。”靳樨轻声说,“如果他有的话。”
  漆汩上前执血亲的丧礼,额头触地的时候忽然想起自己一直都还未有机会为父母姐兄磕头,一时间数种悲痛迎面而来,抬起身时眼眶已然红了,他吸了吸鼻子,从怀里摸出装刻刀的布包,从空隙处轻手轻脚地放进棺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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