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云城……闻昭轻叹口气,眨巴了两下眼睛,继续逗他,“我想常晚风总不会那么薄情,昨夜刚要了我,今天连人都不见了……”
  江忱并不知道常晚风一早就抽着时间,紧之又紧的回来了一趟,而闻昭心思空空的在房内呆坐了一天,又烧了一晚上的经书,脑子里都是太傅曾经的只言片语,后面也根本没想起常晚风。
  “你干嘛啊?”江忱见闻昭眼底有泪,有点慌了,“你别哭啊!!”
  江忱最受不了有人哭哭唧唧的,奈何自己师父没个交代就走了人,他也挺不直腰板说话。
  连续多日在林墨羽身边逆来顺受的……为了什么?
  他虽说没受过太多礼节教化,但做了的事情就要负责,尤其是这种事!
  尽管自己师父是要出征,刻不容缓,算得上事出有因……
  但留个书信也行啊!
  对比常晚风,江忱算是提前入伍的老兵,当下只觉得——师父这事儿办得不妥!
  闻昭抬起袖子,发觉袖子被烟熏得有些发灰,便扯起了江忱的袖子在眼睛上擦了擦。
  江忱没躲。
  “等常晚风日后回来,你帮我转告他……”闻昭吸了下鼻子,继续说,“将军要娶妻生子,我不会缠着他的!”
  说完便从袖中掏出二两银子塞到江忱手中。
  江忱不明所以,掂量了一下手里的银子……转瞬便想到林墨羽那些风月情人,心中带着埋怨问,“就这么点儿?刚才不是还说他行?”
  闻昭脱口而出,“就值这么多啊!”
  说完便是一愣,差点没笑出声,他努力压了压嘴角,“再说,做这事儿,也该是常晚风给我银子吧?”
  “也是。”江忱想着,师父不是始乱终弃的人,但再多安慰的话他也说不出口,脑中浮现常伯伯家冒着青烟的祖坟,说道,“你放心吧,他们家估计是要绝后了!”
  这话闻昭听了便是一惊,转而想想自己昨晚的话,“往后都是我们两个人”,话虽不中听,但不就是这么回事儿嘛!大家都是要绝后的,这没什么的!
  他转头看向江忱,常晚风那样在意江忱,还没定下边洲平患之时便为他谋好了出路。可林家真的可靠吗?
  先皇是如何死在大殿之上,而文武百官竟无一人对抗?纵使张自成当时用军功铸就的力量难以撼动,也不该那般如此。
  说到底,都是先皇断了兵马粮草从而令人寒了心。而当时慷慨解囊的正是林汉书。
  他要操心常晚风,自然也要操心江忱。
  “江忱!”闻昭收敛了玩闹的心思,忧忡的看过去,“你放心,若是有一日林家庇护不了你,我会想办法让你跟常晚风平平安安的!”
  闻昭有些偏执的认真,防备与谨慎的生存十六年,直到遇见常晚风,他伪装的面具才被撕出裂缝。
  而寥寥数日,刚被裂缝撕扯着的血肉还未重新长好,他不知该如何在意一个人。
  所以此刻,他偏执的认为,若是不能一起好好活着,那死也要死在一起!
  “就算死,我也不会让你孤单的!你不用担心下了黄泉没人跟你吵架!”闻昭说完便见江忱目光晦暗,随即补充道,“常晚风也会跟我们一起的!”
  这话有些奇怪,不像什么坏话。江忱心想……但别咒我啊!
  “不是说不吵架了?”江忱又掂量了下那二两银子问。
  “骗你的!”闻昭说。
  说完抬眼看了看天色,云城……
  闻昭从小长在太傅身边,外界只是知道老太傅有一养子,这养子原本姓甚名谁从没人在意。他在记忆中搜寻太傅的只言片语,而后让江忱给他雇了辆马车,便出了京。
  江忱不疑有他,护着闻昭再次往云城奔波。
  只是雇马车的时候,听马夫说去云城要二两银子,觉得见了鬼似的,说不出哪里奇怪。
  就在常晚风日夜兼程奔往边洲之时,闻昭的马车在云城外停下。借着月光看过去,一侧连绵的坟包像是沉默的小山,在闻昭心头压了下去。
  他坐在其中,不多时,便听到脚步声起,江忱喊了声“韩大人”。
  韩大人。
  闻昭短促的轻笑一声。
  他就知道!
  韩立言站在马车外,面容依旧温雅柔和,问道,“怎么又回来了?”
  还不等江忱答话,闻昭便拨了帘子,露出正脸,言语中分辨不出情绪,“韩大人怎么来了?”
  “晚风出行,我替他来拜拜爹娘。”韩立言迟疑片刻,笑了一下,说道,“闻公子与晚风交好,想必跟我一样,也是来看看他爹娘的!”
  “是,也不是。”
  算下来,闻昭比韩立言要小上六岁,相识多日,这个看似单纯又无害的孩子莽撞过,也嬉皮笑脸过,唯独这样淡然的语气是头一次。
  韩立言思索的间隙,支走了江忱。
  “是!”韩立言神情微妙,看着坐在马车上的闻昭,不急不缓的重复道,“也不是!”
  早在没有进京之前,他就已是北安王世子,你来我往,互相推诿,他总能在其中找到平衡,但此刻闻昭的阴晴不定却让他有些意外。
  “不必顾左右而言他!”闻昭望着不远处江忱的背影,语气依旧淡淡的,“你可曾心中有愧?”
  “何意?”韩立言笑出了声,问道。
  闻昭往后靠了靠,收回目光,却没放下帘子,最终只给韩立言留了个侧脸,幽幽说道,“你心中无愧,何故在常晚风出征当日,便替他拜了父母的坟。烂透了的李唐十数载,你偏偏要把他牵入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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