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1章

  而四哥的官场生涯却是风浪重重。
  整个二月的后半部分,一直在为辞官的事拉来扯去。事情似乎比夫妇间的和离更难。连血带肉,伤筋动骨。
  皇帝不肯放人。
  四哥又铁了心要上岸……胶着死了。
  因为那条谶语,他和皇帝之间注定是结不出善果的。
  既如此,也实在懒得奉陪了。
  再加上,他在皇陵中遭遇奇险的幻阵,受了不小的刺激。当时,虽有师父那样的神人助力,中途却杀出了一朵恐怖的“黑云”。
  那无比霸道、森冷的毁灭性力量,让他见识到了何为天外之天。潜心静修、提升战力已成了一件迫在眉睫的大事。
  但是,皇帝封王的诏书都拟好了。大夏建元以来未曾有过异姓王。这是破天荒第一个。可谓荣宠盛极,顶到天了。
  得到消息时,国公爷和老祖母又惊又喜,都准备开祠堂告祭祖宗了。兄弟们也沾了一份喜气,逢人都乐呵呵的。
  周家上下洋溢着一荣俱荣的好氛围。
  众人没想到,这节骨眼上大将军会来一个倔驴尥蹶子:抗旨不遵,拒不受封。气得皇帝把圣旨砸在他脸上。
  文武百官都一片哗然。
  听说,皇帝破口大骂:“周家历代忠君报国,怎么到你这儿就成了又臭又硬的顽石?周四星,你简直大逆不道!”
  “你还要朕怎样掏心掏肺地待你?啊?!”皇帝像个恨铁不成钢的严父,“你十五岁起就一路荣宠,朕哪一点亏待了你。啊?”
  皇帝一口一声痛心疾首的“啊”,却不忍心治他一个抗旨之罪,叫文武百官看尽了偏爱,看尽了器重。
  大将军在他那里,那可是货真价实的“爱卿”啊。
  抗了旨,一板子也不舍得打。
  皇帝甚至把国公爷召了去,剖白自己的一片丹心。叫国公爷十分共鸣,眼泪流掉一升。回来后,对老四这逆子吹胡子又瞪眼。
  他迈进四房的院子时,是一脸失禁的愤怒。把雪砚活活吓了一跳——为了避嫌,公爹可是从不曾迈进过四房的二门啊……
  这一回真给逆子给惹毛了。
  一上来就劈头盖脸地轰一顿,“世上多少男儿壮志难酬。你身沐皇恩却不思进取,是不是把祖训都背到狗肚子里了?”
  他越是急怒,儿子就越不痛不痒。好像故意要形成一个反差对比。“爹怕是老糊涂了,历朝历代的异姓王有几个好死的?你数出一个来。你以为,他真的希望我接受?”
  “那又如何?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君要臣受宠,臣就低头谢主隆恩!自古以来就这道理。你想过没,你身后牵扯着多少人?”
  儿子沉着脸说:“这是我和他的事。您不懂其中关窍,就别乱麻堆里搅棍子。坏了事,周家有牵扯的一个都活不成。”
  雪砚躲在隔壁听着,真可怜她的四哥。
  皇帝明显在做戏给人看啊。演得已经太过了。他要给所有人一种错觉:自己害怕教主和西齐的报复,一点离不开大将军了。
  可是,迟早有一天,他会把磨好的刀子插上来的。
  官场上的一套唱念做打,连她这门外汉也能瞧出个门道。公爹也真是老糊涂了。或者脑筋太死,忠诚过头了。
  等爹走后,雪砚忍不住说:“四哥,怎么不把谶语的事告诉爹?”
  告诉了,脑袋或许能清醒一些,想清楚个中利害关系了。
  周魁一声冷笑,“你要是告诉了他,将来可能第一时间把你儿子掐死。信不信?我不是危言耸听。”
  雪砚惊悚地瞪圆了眼。
  他一叹,有些无力地说:“你太不了解满门忠烈的周家了。”
  爹是铁打的忠臣,一生都在想着为君而死。
  死得越悲壮他越高兴。这种人是最容易坏大事的。万一将来真和皇帝狭路死角了,周魁最担心的不是别的,是这一帮周家人。
  雪砚怔怔地瞧了丈夫好一会。这一层倒是没想到。自己果然还是太嫩了。确实,以爹的蛮牛性子只怕真干得出来......
  哎,不管怎样,官场上的事如船行险滩,太过复杂了。她也不好随意支招儿。只希望快些驶出这片逼仄的峡角,风平浪静就好了。
  四哥摸一摸她的肩,温柔安慰道:“你不必过多担心。我现在有个老神仙师父,皇帝也很忌惮。暂时不敢有大动作。”
  他惧怕那个教主也是真的。
  不过,将来若这些障碍扫除了,可就难说了。
  所以,眼下的硬道理就是提升自己,让自己强到不可撼动。
  其余一切都是空的。
  雪砚寻求安慰似的,仰头问他:“四哥……师父真的好厉害呀?”
  四哥微笑,对她点了个头。
  那真是上天入地的厉害。若非是他老人家,自己得在陵墓中死一百次。
  只是,师父对许多事都讳莫如深,并不愿过多插手。
  “我只负责给你小子授艺传法,其他的一概不管。”他这样说,“管多了可是不行的。”
  看他这表情,雪砚也稍微放心了。这些事她也爱莫能助。
  四哥的担子就让他自己挑着吧。
  她若是操心太多,对宝宝也不好。
  若那场梦是真的,宝宝已在她腹中存在了二十八天。这是父精母血的结合……由四哥和她的生命精华凝成的。
  每每想到这一点,她的心里便有一丝触痒;一丝酸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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