淋雨季 第58节

  结果这一来,就听见两人正在谈论离婚的事宜。一时间, 怒上心头。
  “靳晏礼,你他妈说什么屁话?”
  周自珩三两步走上前, 一把揪起对方的衣领,微眯着眼, 周身气压极低。
  动作迅速、利落, 毫不留情地照着人脸抡了一拳,“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事出突然, 两人谁也没注意到周自珩的出现。
  他这一拳没收力。靳晏礼结结实实地挨下这一拳头,脸被打偏,整个人平地里踉跄了几步。
  周颂宜还处在发懵的状态中,等反应过来后,连忙走到靳晏礼的身前。
  手掌拉着他的手臂,扶住他的身体。
  盯着他嘴角溢出的鲜血,她冲他道,“哥,你打他做什么?”
  “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护着他?”周自珩语气质问,“刚才的话,我都听到了。”
  他眼神狠戾地盯着靳晏礼,出言不善,“而且,他要是连我这一拳都承受不住。算什么男人?”
  “哥。这是我和他两个人之间的事情,你能不能不要添乱。”
  周颂宜语气无奈,“靳晏礼答应离婚了,这于我而言是好事。你问过我,那晚的话是不是气话。那不是,都是我真心实意的想法。”
  靳晏礼抬手,指尖擦了擦自己的唇角。低眉,鲜血明显。
  在听见她的那番话时,他自嘲极了。原本还略存希冀的目光,在这一刻,彻底灰败。
  他赌输了。
  “周颂宜,你不懂。”周自珩耐着性子,“好,你不想让哥哥插手你的感情事,我答应你。那么现在,你也别参活我和靳晏礼之间的事情。”
  “靳晏礼!”他看着靳晏礼这副犹如丧家犬的模样,几乎咬牙切齿,“你他妈当初在我面前说的话,都是放狗屁的?”
  见他沉默,就气不打一处来,“说话!”
  “说什么?”靳晏礼抬眼看他,陡然笑出声,“你不是都听见了、看见了,还想让我说些什么?”
  嗤笑,无谓的语气:“要不要再给你打几下,泄泄气?”
  这话犹如火上浇油。
  “好了,你别说了。”周颂宜眉头紧蹙,连忙将他拉开,瞥见他唇边的伤口,低声对他说,“我替我哥向你道歉。”
  “我房间里有红花油和碘酒,就在投影仪柜下方的抽屉里。你翻找一下,先给自己上个药。”
  “你先过去吧,”见人不动,于是伸手推了推他,“有些话你来说,终究不合适,还是我来和他说吧。”
  靳晏礼低头,视线下斜。
  三人气氛一时僵持不下。
  周自珩“呵”笑两声,讥讽的话还没出口。秋花走了过来,距离离得有点儿远,自注意到三人都在场。
  于是道:“大家都在呢。”
  “颂宜啊,”她目光转去周颂宜身上,“你爸他,有点话想和你聊聊。”
  “和我聊?”周颂宜没反应过来,“他有和您说,找我具体是什么事吗?”
  “暂时没呢。”秋花摆了摆头,“还是得等你去了才知道。”
  走近了,才发现几人皆显狼狈。注意到靳晏礼嘴角溢出的鲜血,她吓了一跳,一脸诧异,“这,这是怎么一回事?”
  目光在几人脸上梭巡,“怎么弄成这个样子了?”
  周颂宜低着头,“说来话长。”
  “您别担心。”靳晏礼见她一副为难的神情,扯了扯嘴角。
  牵扯到伤口,一瞬间的疼痛,很快又被克制下去。
  他语气散漫,“是我自己不小心。也没什么大碍,一点小伤而已。”
  语气含含糊糊,瞒来瞒去的。
  秋花叹了一口气,“伤口要及时清理。”
  *
  周颂宜来到客厅,周平津和岑佩茹都在。前者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后者则是不断地宽慰对方。这种怪异的气氛,直到她的出现,才算打破。
  她对岑佩茹微微点头,“岑姨。”而后走到一旁的官帽椅上坐下。
  “找我过来是有什么事?”转而对周平津开门见山,“现在我人过来了,说吧。”
  “不急,”周平津下巴一扬,落点的方向正是桌上的琉璃高足圆融盏,“尝尝。”
  里边盛着的是新鲜出炉的鲜花饼。
  周颂宜扫了一眼,“吃不下。”
  心底头还想着事情。也不知道靳晏礼现在如何了,究竟有没有听劝,回到房间擦药?他的皮肤薄,很轻易地就能留下印子。
  周自珩读书的时候,曾练习过散打。
  方才一拳头,压根没收着力道,一般人很难抗。她过来的时候,靳晏礼的脸颊肉眼可见地红了一片。
  不及时敷药,不多时便会肿起。
  周颂宜说不清自己现在心里头的感受。
  明明,靳晏礼终于答应自己肯离婚了,她也终于可以随心所欲,摆脱掉无形的枷锁。
  她该为此感到高兴、雀跃的。
  可实际自己的心底,只是夜里一汪平静的湖水,除了掀起微微涟漪,并未搅起波澜。心情平和,不悲不喜。
  想要的、将要得到的,两者情绪反馈自相矛盾。
  “总要试一试?”
  周平津盯着她这副失神的模样,“这是你佩茹姨新做的糕点,都是你从前爱吃的。不想给我这个面子,那你佩茹姨的面子总归比我大?看在你佩茹辛苦这么久的份上,就尝一尝吧。”
  “说什么呢,”岑佩茹嗔他一眼,面向周颂宜的时候又和缓了语气,“你爸他啊,就是没话找话聊。不想吃也没关系,在家里,永远也不用勉强自己。”
  “没事。”
  周颂宜回神。
  探手捻了一个桃子形状的糕点,左手垫在下巴下,低头咬了一口。
  赞叹道:“挺好的。”
  甜食果然有治愈心情的能力。糕点小巧精致,差不多两口就吃完了。
  原本郁结的心情,因为糕点的甜腻,而得到稍微的好转。
  她抽了一张纸巾,擦了擦自己的指尖。而后端起一旁的茶杯,喝了一口杯中的白茶。
  微苦回甘,香味淡雅。刚好中和了糕点的腻。
  周平津看着她,忽而开口:“我听舒樾说你最近心情不好。我想,你应该在你祖母的葬礼上见过致柯那孩子了。”
  周颂宜将杯子搁回梨花桌。虽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这样问,可还是实话实说:“是。”
  “不过我们最近没怎么联系。”
  沉默片刻,她抬头,目光径直落在周平津的身上。想问问对方问这话的意图,只是他的视线并没有回落过来。
  侧着头,看向身旁的岑佩茹。对方抿了抿唇,笑容温和。
  他这才将目光转了回来,缓缓道:“有些事情,爸爸想了很久,昨晚也和你岑姨商量了一番,决定还是要告诉你。”
  “毕竟作为当事人,有权知道真相。”他舒了口气,“我知道,过了这么久,你心里依然记恨着。虽然没有再拿到面上说,可仍怪我当初为什么要拆散你和致柯。”
  “毕竟,当初谈恋爱的时候,我也是满意对方的。只是到了结婚,态度一下发生了大转变。任谁,也理解不来,接受不了。”
  “其实你们谈恋爱的事情,爸爸很久前就知道了。只是有句话一直没有告诉你。”
  周平津吐出一口浊气,“这个北京,优秀的人太多了,如过江之鲫。我们周家也算世家,这几年,虽然不太在意门第之分,但是你和他之间,谈恋爱可以,结婚却不行。”
  “我知道,你和之所以能走到一起,多半还是因为当年在苏州读书时发生的那件事。因为那件事,你对他好感不错,渐渐衍生出依赖。高中毕业,又一同上了同所大学,自然而然地走到了一起。”
  “这些,爸爸都可以理解。”他突然问,“只是,你有没有想过,他接近你的目的,其实并不纯粹。”
  这句话,靳晏礼也同她说过。只是,并没有明说,一带而过的。
  此刻,又被周平津提及。
  周颂宜表情难免凝重几分,“什么意思?”
  “早前他对你的好,是参杂着利益的。”
  已经是很多年前的事情了,现在想起,周平津一时间也有点恍惚。
  那段记忆,并不美好。
  他问:“当年你因为腿脚的事情,从北京转学去到你外祖母那儿。由此,也和徐致柯发生了牵连。还记得你当年,你和他的第一次见面吗?”
  “记得。”
  由于是中途转学过去的。人长得漂亮、成绩好、家世好,除了腿脚不便外,完全是上帝的宠儿。
  只是,当初转学的时候。周颂宜拒绝了去贵族学校上学,就近去了一家还不错的公办高中就读。
  没曾想,这也是一段噩梦的开启。
  太过完美的人,总会遭人嫉妒。刚来到这个学校的一个月,便遭受到校园霸凌。
  起先,只是班里的几个女孩子带头孤立,后来又不知道从哪儿散播出来的流言。造谣、开黄腔,致使她遭受到冷暴力。
  那时候的周颂宜,性格内敛。
  雪崩失温后遗症,加上腿脚不便,她将自己像是蜗牛一样龟缩起来。
  谁也不愿意见,也不开口说话。待在自己的世界里。
  周平津怕她这样下去,心里头会出现问题。于是也就答应了她转学去外地的请求。
  本以为事情会慢慢好转的。遭受校园霸凌这件事,是他完全没想到的。
  周颂宜很多事,从来都是憋在心里,谁也不肯说。
  怕担心、怕给人造成麻烦,身体的疾病,让她变得极度敏感、缺乏安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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