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想到师从烨身旁那些暗潮涌动,季冠灼便觉得心中有气。
  传胪大典如此重要之事,承天寺中根本不允许有外人出现。
  因此这两日寺中都有武僧把守,虽然做不到面面俱到,却也不是乔益清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能够混进来的。
  除非有人将他带进来。
  车外忽然传来敲击之声。
  季冠灼掀开门帘,便瞧见李公公出现在车外,两只手上还都提着东西。
  他瞧见季冠灼,老脸上挤出个笑。
  “探花郎,皇上关心您,担心方才惊马之事致您受伤,特地让咱家给您送来了金疮药。您方便自己拿去清理包扎吗?”
  季冠灼倒吸一口凉气,一副忍痛到极致的模样:“哎呀,李公公,你怎么现在才过来……”
  李公公被他吓了一跳,急得“哎哟”直叫:“探花郎,您这是怎么了?难道是受了什么重伤不成?哎哟,您怎么不跟咱家提前说一声呢。咱家现在就去找太医来替您诊治……”
  季冠灼晃了晃手,脸上忍痛的表情已然不见:“我是说,你要是再晚点过来,我这伤口恐怕已经愈合了。”
  李公公回过味来,狠狠瞪季冠灼一眼。
  “你这探花郎,居然戏耍咱家,白费皇上一片好心。既然伤口已经愈合,那这药咱家就拿回去了,回见。”
  说完,他便气势汹汹地转身,一路小跑着去追銮驾去了。
  季冠灼回到车里,笑得直不起身子。
  他一边笑一边“嘶嘶”地倒吸凉气,马车里像是装满了蛇。
  他这也算是报了昨日调侃之“仇”了!
  魏喑有些无奈地道:“泽明兄,你为何不如实说呢?”
  瞧这幅样子,也不像是会“马上愈合”。
  “怎么如实说呢?”季冠灼笑够了,抬手让魏喑看自己手背上的擦痕,“不过是些细小擦痕,我忍不得痛,才会如此。在皇上那里不算大伤。他送金疮药来,是他体贴臣子。倘若我蹬鼻子上脸,那便是我不知好歹了。”
  李公公心里带气,一路走得极快。
  快到师从烨跟前,他又有些踯躅。
  他得了皇上御令去给季冠灼送药,如今药没送到,又被调侃一番,这要如何禀告给皇上呢?
  “怎么回来了?”师从烨语气冷淡,听不出什么起伏。
  “皇上,奴才刚才去给探花郎送药,谁知道探花郎却说……却说……”他犹豫着,不知该如何开口。
  “什么?”师从烨眉头微皱,不喜他这幅吞吞吐吐的模样。
  “他说:‘你要是再晚点过来,我这伤口恐怕已经愈合了。’”李公公苦着脸,将方才所见所闻原原本本说出。
  本以为皇上会因此责怪他,却瞧见师从烨唇角居然弯了弯。
  “虽说他没受重伤,但方才身体在地上擦过,也不可能安然无恙。”他倒是被护得周全,连道小伤口也无。
  此人不仅才华横溢,又冰雪聪明,行事有趣,倘若不是身份存疑,他势必会重用此人。
  即便丞相之位,也不是给不得。
  只是如今尚未调查清楚此人和北狄人之间的关系,又有诸多疑点尚未捋清。
  哪怕不为他自己,只为沧月百姓。
  此事也只能就此搁置。
  马车一路行至宫中。
  季冠灼和魏喑几人去往太和殿侧殿,换回原来的衣服。
  至于他们在传胪大典时的衣着服饰,则是被宫人又整整齐齐收好,再送回他们手中。
  这便是他们入仕后第一套服制。
  日后还有祭天国宴等盛会,这些衣服还会再次用到。
  当然,倘若他们官职高升,宫中自然会替他们准备更多用以出席不同场合的服制。
  但对于大多新登科的进士来说,这套衣服会陪伴他们很长时间。
  季冠灼换好衣服后,便站在一旁等着宫人将他的衣服送来。
  却不料宫人将他衣服收走后,却并未着急离开:“今日惊马之事事态严重,明日还需得赶到宫中上早朝。但您的衣服被磨坏不少,皇上已经吩咐奴才们另行准备,还请探花郎明日提前来宫中。”
  季冠灼有些意外师从烨居然还会操心这些小事,闻言拱手行礼:“我知道了,多谢。”
  乾清宫。
  师从烨正在查看奏疏。
  他这两日身体不适,许多事情都被暂时搁置。如今案上早已堆积成山。
  虽然不知此次的木樨香气能够令他的不适缓解多久,但朝中之事还需得抓紧处理。
  宫门忽然被推开,拾一提着乔益清走进来,将他丢在地上。
  “禀告皇上,乔益清已被属下拿来。方才缉拿他时,他挣扎得过于剧烈。属下担心被寺中僧人发觉,便将他的腿打断。”
  他语气平静,好似只是按死了只蚊虫。
  乔益清倒在地上,额上皆是冷汗。
  他小腿的断裂处,折断的骨头支出,汩汩往外流血,显得格外狰狞可怖。
  地面被鲜血染成红色,血腥气浓重到几乎令人作呕,冲淡空气中的龙涎香气。
  师从烨却像是丝毫未尝察觉一般,只冷眼看他。
  口中塞着的破布被拾一抽出,乔益清努力凭借手肘翻身,俯趴于地。伤口与地面相触,痛得他当场惨叫起来。
  却被拾一再次提着头发掼在地上,一时间连惨叫都变得幽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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