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5章

  隋郁的汗一滴滴打在向云来赤裸的胸口上,空调明明低温,两人却都大汗淋漓。夕阳的光辉从落地窗外无遮挡地照进来。他们沐浴在彼此的汗水和呼吸里。
  预想中的辉阳时刻来临了。向云来的眼泪不受控制。虚拟的王都区、阳光灿烂的沙滩瞬间消失,他踏入了隋郁的海域。雪粒和伫立远方的城堡都在冬季太阳的照耀闪光。他发现自己浑身赤裸,站在本该冷冰冰的雪堆里。但他完全没觉得寒冷,身体的温度正确证他的安全。
  他知道此时此刻,他和隋郁正共享同一种视野。他们看到了同样的景色,站在同样的风雪里,被同样的极光包围。如果说辉阳时刻的强烈愉悦,是因为双方同时踏入对方海域,那是哨兵向导在生命中唯一一次交换海域、体验对方感受的机会,那向云来现在经历的,便是从未有人体验过的一种共振。
  两个完全相同的海域。两片雪原。同样的风雪吹拂他们的脸颊。一模一样的极光在城堡的上空摇摆,天堂的帷幕同时垂落,覆盖他们赤裸的身体。
  一切都叠加成两份,所有触感都更加清晰和强烈。此时隋郁感受到的东西和向云来的并不一样,但向云来在这一刻同样也感受到了隋郁所体验的。太过强烈了,他那复刻了隋郁海域的精神世界正在掀起前所未有的狂风巨浪,所有海域的碎片都在他的意识里衔接和重播。
  他无法控制自己,声音从口中消失,视野从眼中消失。短暂的昏厥。漫长的漂浮。
  这比向云来学过的、经历过的共振还要强烈上百倍。身体内部的震颤持续,甚至仿佛永远持续。他的肌肉、神经因为隋郁的入侵而永无止境地动摇。
  愉悦和恐慌同时上涨,他在两种潮水里没顶。
  意识漂浮在水面上,向云来抓住它们的时候,感觉四肢和身体的感觉逐渐归位。既沉重又轻浮,既痛苦又快乐。
  隋郁像小狗一样,舔他脸上的眼泪。
  刚刚发生了什么?隋郁很惊奇,他也体验到了超出阈值的快感,强烈得令人心生畏惧,又立刻想再次尝试。
  他把向云来抱起,两人都摔在床上。在金色的光辉里,新的一次或更多次开始了。
  他们彻底忘记了晚饭,直到筋疲力尽,才意识到胃部微疼的饥饿感。
  他们坐在窗边吃着披萨看夜景。向云来只感到浑身都疲倦。这种疲倦跟他结束对某人的深潜后所感受到的很像,但现在他的身体都大脑都疲累不堪。他靠在玻璃上,看着恰好也注视着他的隋郁。
  你不问我为什么要向云来开口。
  隋郁咽下食物:需要问吗?我想那都是因为你很喜欢跟我做。
  向云来:你怎么比上次进步这么多。
  隋郁:我在这里演练。他指指自己的脑子。
  向云来吃惊得睁大眼睛。隋郁笑着解释,在这里独处的时候,他总是会回忆起向云来和自己疯狂的那几天。他用脑内的练习来巩固自己的能力。
  向云来扶额:你真是
  隋郁顺畅接话:我真是好学。
  向云来踢他,他按住向云来的腿,把披萨上的一片火腿喂给向云来。所以是为什么?隋郁温柔地问,你不是要来质问我的吗?
  平静了的向云来其实无法否认隋郁的话。他确实喜欢跟隋郁否则他不会忘记,其实还有更简单的重置自己海域的方法:只要他进入隋郁的海域就行了。反正隋郁不会拒绝的,永远不会。
  我当时想起任东阳。向云来说。
  隋郁停下了咀嚼,口中的披萨忽然变得索然无味似的,热切目光被低垂的眼皮遮掩。任东阳是他此时此刻最不愿意讨论的人。他狠狠撕咬手里的披萨,粗鲁地把食物鼓鼓地塞满了口腔。喝啤酒吗?他站起身问。
  向云来心想,如果说自己是隋郁的任东阳,那隋郁现在这遇到不喜欢的问题就回避应对的方式,是不是也似另一个向云来?他笑了笑,随即立刻被憎恶自己的情绪淹没。
  他甚至要鼓起比之前更多的勇气。刺伤一个全心全意注视和喜欢自己的人,太难受了,他真的做不到。他说:面对你的时候,我觉得我很像任东阳。
  隋郁停步,吃惊回头:什么?
  向云来:我对待你,就像任东阳对待我。
  不用再说更多,隋郁立刻明白了。他连忙回到向云来面前,盘腿坐下,牵着他的手。
  这动作很让向云来安心,毕竟没多少人会这样平和地与他对视,绞尽脑汁地思考说什么话、做什么事能让他不再烦恼和忧愁。但隋郁能说什么呢?说什么都无法改变他和隋郁之间的关系,几乎近似于任东阳和他的关系。
  向云来打起精神等待隋郁的劝慰。他的精神力还像海浪一样在这个房间里回荡,温和平缓,因此他可以明白隋郁此时的紧张和不安。他有点后悔自己的直率。说了些让隋郁烦恼,却又对他俩的关系没有任何改善的话。
  他决定无论隋郁说什么,他都会努力地欣然赞同。
  你绝不是任东阳。隋郁起初紧张,凝视向云来片刻后,他笑了起来,因为我不可能成为向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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