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凌老太喜极而泣,笑出哈喇子,笑出眼泪。正心甜意洽时,突然赵书记转了语腔,说道:“脑壳灵、眼睛尖、手脚快、竟不用正当。偷米、偷钱、打架、耍游戏、每天就干这些名堂,净是挨打的角色。”赵书记说着起劲,凌老太伸长脚在桌下踢他。
一旁赵荣芝也转了腔道:“一点儿也没说错,当着你的面我也这样讲,养育子女,重在教养,家教需严,挨冻受饿,当然不当,挨打受骂,理所当然!正当教育该打就打,该骂就骂!过分溺爱放纵,他越不知天高地厚。”
“还是打不得。”罗婶子的脸凝住了,凝固在极度尴尬中。
“吃菜、吃菜!”凌老太见没一个顺着她的意,连吼了几声。
一时桌上肃静,恰这时云秀穿堂进来,微笑道:“世上就没见过这么调皮的孩子,那性气还是随你们罗家人。”凌老太气得咬牙切齿,恨不得一拳打死她。罗婶子气得脸灰溜溜,饭也吃不下,起身退席。
饭后,罗家婶子拉着凌老太的手又说了一回话,临走时说:“凌主任,赵本逵还要你照望他,我先走了。”
凌老太两手叠在罗婶子手上,含着热泪说道:“空慢唎啊,来一趟没好生招呼你,不要见责,赵本逵在这,你放心,有我在,不得让他挨打。”
第三章 秋月姊弟游戏被捉拿
到了九月,云秀脸颧骨还是紫黑,眼窝里仍有麻子斑点,除了早晚田里土里忙,她照样骑车去瓷厂上班。
这日正午十二点,云秀从工厂回来,只见大门口左右两边整齐排列着六个方凳,左边是凌老太,赵书记,右边是孩子们。他们在门口享着凉风闲聊,老狗和老猫也趴在地上伸着懒腰。
当云秀的单车叮叮当当爬上坡时,没人正眼看她一眼,但饥肠辘辘的肚子使他们欢迎她,他们期待熟食快些端上桌。云秀看着气不打一处,一群人单指望她一个人,当单车推到他们身边时,心中的怒火使她不断敲响车铃,让铃声敲醒这些懒惰的灵魂吧。
然而云秀备完菜并不急,先将花池的蓄水注满两桶,肩挑扁担,手里还夹着一个小篮。路过他们中间时,愤怒的绿水从桶里溢出来,顿时将她们打散,一个个起身望着她摇晃的身体发怒呆。
凌老太趁势往久躺的老猫身上一踢,骂道:“走远着,障眼。”老猫因突然猛烈一踢,迅速纵跳起来嘶哑叫“喵”,用它那玻璃球似的大眼珠藐视她。待云秀走远,凌老太指着骂道:“看你们这癫婆子娘,不着急做饭,反先担着尿桶淋菜,哪来的痴蠢,做张做势。”
“哼,又没到将老的暮年,现在就松肩撂担,翘脚等食,一家子都指望我一个人。如今什么时节,还想着当太上老君享天子福么!”云秀担着桶自言自语,一面进入园里,按她的规矩,摘完菜再淋上一瓢水。
云秀摘完菜飞脚跑进厨房,本华、本红后脚也跟了来,他们开始露出急不可耐的神色,一个呼哀,一个跺脚,骂道:“好了没有啊!偏生你就痴,几碗饭菜迟迟不见上桌,让我等到几时?”
“等着有吃?这么大的姑娘,芽孢都长齐全了,自己炒不得。”
“不会。”两人异口同声回道。
“不会?!炒菜没法,油煎火?,都是懒式装!”
“哼,喊我炒宁肯不吃。”
云秀心里一团火,见二人还要上前争口,一勺油下去霹雳巴拉的油爆声把她们击退了。
一时,凌老太也进来,云秀虽背对她,脚步声和喘息声早已让她辨清是谁,只要一嗅出身边有凌老太的气息,她那狂躁的,怒不可抵的情绪冲出她的胸膛,挠心抓肝。
凌老太背对着云秀在碗柜里取碗,把手中的碗一个扣一个发出尖锐的怒声,这一声一声像是扣在云秀的心底。
云秀一时慌了神,手上的铁铲打滑,顺着手边的一叠菜碗溜出射向灶上,“咣啷”一雷响,凌老太愤恨走出去,往地上吐了一口怒痰。
荣芝刚进屋,听见厨房响,急脚往里走,恰撞上凌老太,凌老太凑着他的耳边道:“荣芝,你听听,她总是不忿得,砸锅打灶的。”
“你这是搞什么名堂,这一咣啷一声响。”荣芝咬着牙骂道。
“手滑碗溜了。哼!有哪一个帮的,一桌碗,一灶盆,有哪一个帮的,早上的碗还没洗。”
荣芝听出凌老太有意造谣,又听出云秀要他洗碗摸灶的意思,几步冲出走入大厅喊:“这些奢懒好吃的鬼崽子,今天轮到哪个洗碗的。”话还没说完,本华、本红先吃完撩手跑了。
荣芝只是送客路过家里取东西,饭也没吃便走了。当云秀把最后一碗菜放在桌上,他们早已扑在桌上吃起来,一见了他们这饿相,顿时被嗔火燃烧起来,发狠的诅咒:“饿狼鬼,吃吧,快吃吧!让食物堵塞你的喉咙,腐烂你的胸膛,噎死你,涨死你。”
待她一转身,竟看到凌老太嘴角露出难以捉摸的奸笑。云秀心里叫苦不迭,意不忿迅速转身,脚步带风,几个箭步穿堂入花园,拾阶而上新楼。
新楼是一字型户型,正门而入是两间堂屋,中间隔着月洞门,月洞门圆拱上贴着黄绿赭石色相间的瓷片。只东西两间房,东边这间房是本君住着,西边这间是云秀荣芝和两个孩子,房间宽敞明亮,房内有两张床,家具与凌老太房间的相同,一个红褐漆花鸟图方角柜,一张带抽屉大书案,书案上放着一对彩绘双鸟窑变瓶,一对五彩狮子雄鸡,一台新式半导体收音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