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赵荣芝这口恶气还没出就被凌老太制止了,这焦躁挠他心,扯他筋骨,心里千百次想着怎么对付赵本逵,手里的鞭子还在不停的颤抖,他瞪着充血的眼睛还在喊,咬着牙望着赵本逵,仿佛因为没打够更恼恨似的,此时想继续也是不可能了。
  凌老太鬼哭狼嚎的呼喊,就在同一时间里,院子里聚集了好多邻居,围随的人都睁大眼珠看着,像监官裁判……他们叹息着、窃窃私语、争论着、此呼彼应。
  忽一人提高嗓门大声疾呼道:“不是我说句造孽的话,换作是我,生十个也不带走一个,简直作孽!”
  荣芝转身看去,正是赵本逵的亲姑姑罗少珍,只听她鼻子里一嗤,半响又说道:“简直作孽!”荣芝拿眼瞟她,知道是说给他听,他攥紧拳头,但在四邻八舍面前他克制了怒火,加上凌老太唬天跳地的喊只能作罢。
  天已墨黑,荣芝阴沉着脸歇了气,这时凌老太猝然转身,把赵本逵从树上松了邦,拉着他的手咆哮道:“走,我们一起去死!”
  赵本逵一听是去死,僵着身体挣脱凌老太的手,直接瘫倒在地赖着不走,凌老太拖着他喊:“这个家里容不下你,不死也得死啊!今天我们就死给他看!”说着神号鬼哭,拾头打滚,翻天作地闹起来。
  “凌主任,你担心身体啊,家里的小事不要作大劲,伤了身体就不好了。”众人围随过来劝凌老太,可她不肯作罢,聚集的民众有神奇的力量,像上天神明的眼光。
  凌老太信奉着神一样对待民众雪亮的双眼,她死不可怕,可怕被人指点,她要以死证明自己这颗好心。接着双膝跪地、双手扶地、抬头望天、即发誓愿,抱着本逵两个人跪在地面上痛哭,声声哀鸣,那惨怛的样子让周围所有人感染得纷纷落泪。
  当云秀颠颠撞撞的身影在凌老太面前闪现时,她扑上去,在她身上疾风暴雨般的抡过,嘴里喊:“都是你害的,绝代种,害人精。”说着便身上大汗淋漓,两腿瞪直,口吐白沫,闭死过去。
  众人将她扶往,抬至屋内,掐人中,醒来后仍疯言疯语,半人半鬼。荣芝心里受怕,想着妖树,定是撞上了‘煞犯’,在埠村,很多人都信佛,崇敬鬼神、轻重病痛、凡事不顺、认为都是邪煞鬼魅作怪。
  荣芝驱车去请巫师驱煞,赶鬼驱邪、祛病囊灾。请来的巫师作法后凌老太才安稳着睡下去,众人方散去。以后偶然听见凌老太与她女儿对话:“不闹厉害,他不知怕处。”
  这一闹,闹得通宵达旦。云秀回到房里担惊受怕,身体又疼痛不已,她把脚放在床上,只见腿上一片青紫,大得整块膏药贴不完,拿镜一瞧,眼颧骨浮肿显麻子点。
  那天晚上,毛毛一直做着蚂蟥的梦,以后她的梦里总脚板隐约的痛,几只蚂蟥在脚趾里,一半钻进肉,一半悬出来,整个梦里她都在隐忍着、寒着心拔蚂蟥,发出寒颤人的叫声,冷冰冰的醒来。
  而云秀的梦里则是凌老太勾着指尖挖她的眼睛,无论白天黑夜只要想起这一幕,她的心冷冰冰的滴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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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过了两日,荣芝对云秀说:“法事也做了,医生也请了,凌老太怎是躺着不知人事,到底是怎么回事?我还是要去请四叔来看一看。”说着往外走,不到十分钟又折返回来了,脸上带着怒色,云秀问道:“怎又折回来了?”
  “刚走到周家门口,罗少珍立在门口,我走一步她啐一口。我上前问‘罗少珍,你到底怎个化势,走一步啐一口’她反指着我鼻子骂‘你自己不晓得嘛,前日若不是两老拦着,我们家本逵不是让你吊树上打死哩!你反是打死也不哀心,不是自己腚里生出来的崽,想打想骂,随你的心,你就没有王法,晓得不!’我也指着她鼻子骂‘你罗少珍,是啥个角色,指着我鼻子上骂,我屋场的事你总闲言碎语,在我面前吼吼叫,你竟是嘴巴发痒。’我举起手摔了她一巴掌。”
  云秀听了吓一跳,心里想:“怎能打人呢?”一时自己又小声嘀咕:“这罗少珍,就是嘴巴生贱,是要经打。总是有一波冇一波骟,在埠村到处讲只有两老对赵本逵好,我们两个对他坏,哪里有好有坏,几个孩子都是一样吃,反是他,还常开小灶,真是还要做成怎样?”半晌,她又问道:“你打了她,她还不更要记恨我们。”
  “管她一条筋,在我面前做神气,请她冇得好屁眼屙屎,往后只要见她上门,我就是一顿讽。偏生她每日见不到赵本逵就失了魂似的,她要是还要管,只有一个法子,让她牵起走,随他去罗家也好,看他离开我们家会不会更好!”
  云秀正要说话时,忽一个重影在她眼前一晃,吓得她犹如见了鬼一般。两人定睛看去,只见是凌老太立在他们面前,横眉怒视叫道:“哪个敢牵走!”
  云秀小声自言自语:“哼!好了身子也要躺着装病,好人装病人,病人装死人!装得真好看,偏生一听赵本逵要走就激起你的活欲!”
  荣芝看了,好气不气说道:“自然醒了,不用请了。”
  云秀整个脸颧骨仍紫黑一片,眼窝里显麻子点,沾碰不得,总是有东西遮住了眼睛,忽暗忽明,只一睁眼,肿高的脸颧骨就在眼里,让她又看见凌老太那张恶脸,眼珠子如瞎了一样,漆黑一片。
  凌老太自从站起来后,脾气越来越大,看云秀的脸也越来越恶,而云秀心里对她也是恨到骨里,她照样走出去,而且要抬头挺胸走出去,她要让埠村的人看看凌老太的恶行。此后她更加迷恋的待在土里,田里,是希望远离面对凌老太时那种挥之不去的愤怒,持续不断的煎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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