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她的笑容仿佛精心训练过一般,笑得恰到好处,正因为这要命的恰到好处,深深刺痛了亓令邬的心。在她眼里,他还是与旁人一样,没有任何特别之处。起码面对他时,梁辛西依旧紧紧戴着那该死的面具。
什么时候她才能卸下伪装,用最真实的情感面对他?
亓令邬穿好衣服,拎着她的包走出房间,全程沉默不语。
两个人站在电梯前等候,有不少人从另一边走廊出来,向着他们的方向而来。亓令邬的手机在裤子口袋里振动,他正要掏出查看,怀里突然一暖,低头看见梁辛西紧紧抱着他的腰,脸埋在他怀里,不时扯着他的大衣,有意遮挡容貌。
梁辛西压低声音:“帮我看着路,我、我什么也看不见了。”
几个男人站在一旁热切交流,有个人站在最后面举着手机打电话,走廊很安静,能清楚听见他在说的话。
“财产分配按照你的来就行,离婚协议签好后寄过来,我这个月都在国内,暂时不回去。”
他的声音如利刃一下又一下刺入梁辛西的心,亓令邬明显感觉到怀里的人在颤抖。
他转头看了一眼男人,清爽短发,戴一副银框眼镜,面容清俊,瞳孔幽深,黑色西装剪裁得体,身形挺拔,举止斯文,手提商务包,皮鞋擦得锃亮。他很年轻,与之前在音乐餐厅见到的稍微年长的男人截然不同,他的生命力明显旺盛许多。
亓令邬有预感,这个男人一定认识梁辛西,而此刻她并不想被他认出,甚至没有与这人打招呼的勇气。
那他是谁?是当初骗他死去的初恋,还是定居在新西兰的那个她在意的人?
听男人说这个月都在国内,那他很有可能长期居住在国外。梁辛西的花边绯闻出来时,她曾心生担忧地问过亓令邬,问他新西兰能否看见她的新闻,她手足无措的样子亓令邬至今记忆犹新。
他们进入电梯,梁辛西依旧赖在他怀里不肯露面。看这状态,亓令邬的猜测八九不离十。
他垂着眼眸望向怀里的人,心中涌起一波激烈的潮水,它们失控翻滚着,掀起惊涛骇浪,高高卷起再重重砸向他的心脏。
亓令邬呼吸困难,周边氧气似要在此刻消失殆尽,他攥着掌心,强行压制着内心的汹涌波涛。
傻子,慌了吧,你注定输得体无完肤。他长呼一口气,单方面宣告这场赌局的结果。
输就输吧,他咎由自取。
他伸手揽住梁辛西的腰,扣着她的手背用力往怀里拥。
第36章 睡一张床不妥吧,我们这才哪跟哪
电梯全程,梁辛西都缩在亓令邬的怀里。
男人们偶尔瞥一眼角落里相拥的二人,都以为他们是热恋中的年轻情侣,包括握着手机不停发送消息的那个男人。
到达一楼,人们陆续离开,梁辛西抱着亓令邬的腰依旧没有抬头的意思。
她小声问:“他们走了吗?”
亓令邬低头,她缩着身体,窘迫不堪,发丝被他的衣服蹭乱,摩擦静电飘在空中,宛如炸开锅的粉丝,一缕缕向外扩散。
他的手指从她发间穿过,想揉一揉她的后脑勺,但一想到刚才那个男人,心里的气便又翻涌而动。他抽出手指,无奈垂落,“嗯”了一声,算是回答她的问题。
梁辛西僵硬的身体如同被抽了筋的河虾,瞬间瘫软。
“那就好。”她脱手离开亓令邬的腰,静静呼出一口气,对着电梯门整理仪容仪表,抬头挺胸地走出去。
她不打算跟亓令邬解释刚才的异常行为,亓令邬也很默契的没有刨根问底。他对她身边的男人毫无兴趣,无论那个人曾经与她有过怎样的故事。
他隐忍不语,带着梁辛西回到御湖墅。他在沙发上坐着,梁辛西一个人楼上楼下收拾东西。
亓慕归打了好几个电话,他一个都没接,点开短信翻看一遍,也无心回复。他盯着屏幕上的人脸倒影,觉得自己可怜又可笑。
梁辛西什么也没做,他却在心里表演了十八场独角戏。活了二十五年,他第一次觉得自己像个没有人要的垃圾,他被抛在无人荒野,偶有人从这里路过,却从未有过将他捡走的想法。
他仰头望着二楼栏杆,额前发丝往两边散开,光洁的额下忽闪着一对清寂幽寒的墨珠,从不缺爱的他却在此刻渴望着得到梁辛西的注视,哪怕只是一瞬的凝望,也能给他带来莫大宽慰。
梁辛西拎着两大包衣物下楼,见他在客厅坐着,目光可疑且不寻常。
“干嘛盯着我看,我可没干亏心事。”
她走到门口放下包,推着行李箱放一旁,转过头见他仍坐着不动,她的好奇心瞬间升至顶峰,非要过去一探究竟。
她往亓令邬身边一坐,胳膊紧挨着他的,手指勾着他的下巴,别过来再别过去,几乎将他面部的每一个角度都看了个遍,最后目光落在他的瞳孔。
她皱着眉:“奇怪,没觉得哪里不对劲啊,难道丢魂了?”
十指摊开在他面前晃悠,口中念念有词,一会“亓少爷”,一会“705”,再一会又变成“亓大艺术家”。
她晃着脑袋持续性碎碎念,完全没注意到面前的男人正离她越来越近,直至他的唇瓣生生压下来,她险些散得乱七八糟的魂这才被拉回来。
后脑勺被宽大的手掌稳稳托着,她的后腰处传出结结实实的推力,上半身径直倾斜至对方怀里。他身上有一股植物根部散出的草木味,毫无征兆窜入梁辛西的鼻腔,如同在暴雨天赤脚奔跑在泥泞黄土中,大口呼吸着潮湿、微苦且带着一点黑墨汁淡香的凄冷空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