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那会梁许鄞在寄宿,对家里的事情一无所知,但每次回家都能从她的神情里猜出一二,为此少不了跟家里吵架。她读书没有哥哥好,爸妈便时常用成绩鞭策、打压她,就好像她考不到年级前三就犯了滔天大罪,会被处死那样严重。
  到了高中,她精神衰弱,连吃了大半年安神醒脑的药,一度以为这一生便这样结束了。
  高考前的一个周六,梁许鄞开车带她去了海边,她坐在海滩上发了一整天的呆。哥哥也不说话,买了一堆饮料和零食陪着她。他特意关闭手机,与家里人断联,将这一天的时间尽数交给他的好妹妹。
  他说了这样一句话:“辛子,我不管未来家里人如何对待我们,哥哥永远都是你的退路。按照你的节奏来,就算淋着暴雨,踩着荆棘,哥哥也一定带你看到曙光。”
  他的眼球明亮到几近透明,梁辛西看见里面滚动着巨大的火球,在海水晕染下越烧越旺,就如同他们的未来,炽热的、滚烫的,能够燃尽一整片广阔原野。
  如果没有梁许鄞的鼓励和陪伴,她不知道会在哪一步摔跤,从此一蹶不振。
  而此刻她张开巨大的翅膀,自由盘旋在一望无际的长江上,希望就如同从东方缓缓升起的烈阳,照亮大半个世界,所有的一切都在不断往前延展,向她呈现出越来越清晰的理想蓝图。
  直至敲门声将她从梦中惊醒,她揉着眼睛爬起来去开门,走路上整个人轻飘飘的,像是光着脚悬在空中。
  门打开,面前站着一位身穿棕色大衣的巨人。
  窗帘没拉,眼前一片黑。梁辛西朦朦胧胧地仰头看他,好不容易凑近看清他的面部轮廓,对上他凛然如清冷新月的瞳孔时不禁心颤。
  “亓?”
  她转身去床上拿手机,发现九点半跟他有过一次通话。这才惊醒,那会她脑袋昏沉,压根没意识到电话那头是谁,便将酒店地址和房间号报过去了。
  她蓬头垢面,脸没洗牙没刷,说是刚从垃圾桶爬出来都有人信。好在梁辛西的偶像包袱没那么重,笑着请他进去坐。
  亓令邬望见她手上缠着纱布,没来得及问她就溜去洗手间了。
  他买了早饭带过来,绕了一圈发现没地方放,桌上全是她的私人物品,零零碎碎堆得到处都是。耐着性子理出一片空桌,勉强能放下袋子。
  他不知道梁辛西放着好好的房子不住,来住酒店干嘛。等她洗漱的间隙,他回了几个工作短信,亓慕归帮着客户不停催单,又要他抽空再帮设计部小川改个稿子。本来工作就忙,哪还有空帮她指导新人,直接回个“开掉,换人”,然后锁屏手机放回口袋。
  梁辛西敷着面膜出来,坐在镜子前让亓令邬帮忙拿一下沙发上的化妆包。有两个包并排摆在一起,亓令邬随手递了一个过去,结果被告知这个是放内衣的包,梁辛西嫌弃地看了他一眼,让换一个。他也不说话,换了个包递给她。
  梁辛西拉开拉链,从包里取出不同颜色的瓶瓶罐罐,挤出一点抹到脸上,不断用化妆棉拍打,眼看着她换了一瓶又一瓶,上脸后似乎没有什么不同。
  亓令邬坐在床沿等她,见她手上纱布垂落一角,想着帮忙重新系好,可她一刻不停地取出罐子再塞回罐子,压根没有停下来的意思,这个想法只好作罢。
  她取出口红准备画个微笑唇,旁边的人急忙喊停:“先吃早饭吧,吃完再涂。”
  亓令邬抓着她手腕,粗糙的指尖压得她皮肤一阵刺痛。梁辛西笑了笑,用另一只手覆上他手背,有意蹭了蹭,分明就是在揩油。
  “好呀,那我就尝一尝亓少爷特意给我买的爱心早餐吧。”
  她甩了甩头发,婀娜多姿地坐去桌旁,打开袋子取出食物。亓令邬买了生煎包、黑米粥还有两个茶叶蛋,摸着还是热乎的。拆开醋包倒在盒子里,夹起包子蘸汁吃,她竖起大拇指,表示包子的味道太赞了。
  亓令邬盯着手背看了看,仿佛皮肤上还残存着她的余温。暖气开太足,亓令邬穿着大衣有些热,他扯了扯衣领,脱下外套挂在一旁,里面是一件浅褐色的毛衣,贴身包裹着他结实的肌肉,身形勾勒得恰到好处。
  梁辛西看他的眼神充满了欣赏还有少许玩味,不得不说这男人样貌冷酷了些,但审美是极好的,这一套衣服穿在身上衬得他柔和又温润,眼底凌厉都少了三分。
  “你来找我有事啊?”她擦去唇边油渍,云淡风轻地来了一句。
  亓令邬扯开窗帘一角,刺眼的光芒从窗外穿入,在他侧面轮廓镀上一层神圣的金边。仍旧看不清他的眼睛,但隐约有清寒之光向外发散,堵得梁辛西忘了接下来要说什么。
  “我昨晚给你发了短信,没看?”他声音冷冷的,似乎在抱怨梁辛西的粗心。
  梁辛西系上袋子扔进垃圾桶,拍拍手笑回:“看了,当然看了,你给我发的短信我都第一时间点开的。你来帮我搬家嘛,对吧,再等我一会儿哈,我收拾下就出发。”
  她去洗手间涂好口红,给梁许鄞发了消息:“哥,妈还在我家吗?”
  “她昨晚就回去了,到家的时候她给我发了短信,还说她以后不管你了,叫你也别去找她。”梁许鄞很快回复。
  梁辛西冷笑:“我找她?做梦吧。她不管我最好,我巴不得她早点说这句话。”
  她收拾好东西,从衣架上替亓令邬取下大衣,笑意盈盈:“走吧少爷,等会要辛苦你帮我搬行李箱了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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