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年轻武士贪婪地将室内陈设收入眼底,视线掠过一把旧伞,最后将目光落在禅院甚尔身上。
  “多少人梦寐以求能和天与暴君春风一度,这种事上可不分性别。”
  三年前,一个无名的和元浪人接连斩落数名幕府政要的脑袋,这位和元虽然在性别上受到上天给予的束缚,却比天乾更加强大。
  人们尊其为“暴君”,以此代表弱性别者对强性别者的挑战,亦是卑贱者向至高权力的反叛。
  很快,天与暴君声名鹊起,与他的名头同样广为流传的,是他那张过于英俊的脸。
  ——以及一点微不足道的隐秘癖好。
  “我很对你胃口吧?”年轻武士的手撩开甚尔的共襟,“传说天与暴君只和水果味的漂亮娃娃脸做,没想到是真的。”
  他笑了一下:“我运气可真好。”
  禅院甚尔任由他挑起自己的性|欲,懒散地笑着:“甜味的天乾有什么值得骄傲的?”
  “又没人规定天乾不能是甜味。”武士偎向他,“那个五条家主,引信不也是草莓味?”
  他手指向上抚摸,插|入了天与暴君纯黑的发丝。
  江户最细腻柔软的长发,没有生在公主贵妇头上,却披在一名手染鲜血、四处流浪的浪人刺客脑后。
  长发梳成高马尾,末梢未及腰间,差不多是留了三年的长度。
  握住这样的长发总会让人心生迷恋,仿佛如此便能掌控野兽喉间的锁链,将最凶猛的野兽玩弄于股掌之中。
  “啪”的一声,美梦惊醒。年轻武士只觉手腕被猛地攥紧,整个人像拎小鸡般被提起来,扔出屋外。
  装着金子的荷包砸在他胸膛上。
  他清醒了几分,抬头对上了天与暴君暗沉的眼瞳。之前还处于慵懒状态的野兽仿佛被触及了逆鳞,神情冰冷摄人。
  “对不起!我不该碰您的头发!……刚才只是一时鬼迷心窍,请再给我一次机会!”
  ——绝对不能触碰天与暴君的头发,这是不成文的规矩。武士早知晓此事,然而真正面对本人时,却没能抵抗诱惑。
  他爬起来,试图再次挤进门内,却被一脚踹在肩头,蹬翻出去。
  “滚。”禅院甚尔没赏给他一个眼神。
  武士立刻原谅了对方的冷漠。有资本有身价的人,多少是有些喜怒无常的。而天与暴君真人比传言中还要富于魅力,诱使他抛出更大的筹码——
  “我有一单生意,事成之后有千百倍的金子可拿!”
  即将关闭的门留下了一道缝隙。
  他谨慎地扫视四周,小声说:“事关五条家族。”
  有一段时间,雪夜中只闻风声呼啸。
  武士以为自己失去了最后的机会,门却在他眼前重新打开。
  “进来。”里面的人说。
  禅院甚尔靠坐在墙边,手中擦拭着天逆鉾,静静听他说出那单生意。
  攘夷志士高层直接下达的任务,赏赐丰厚,任务是劫持五条家唯一的嫡系小少爷,五条悟的独子。
  布料摩挲刀锋的声音,绵密地抓挠耳膜。
  “那只是只三岁的小崽子。”甚尔打断了他。
  “几岁不重要,重要的是五条家主绝对不能失去他。”武士觉察出什么,“不会吧,你心软了?”
  “没有必要。”甚尔意味不明。
  “有钱不赚白不赚。”武士接着说,“不过那小少爷也真够倒霉的,生下来就没了娘,都几年了,连名字都没取一个。”
  甚尔略微一怔。
  他的沉默看在武士眼中是种默认,武士确认了天与暴君会参与这单生意,越发兴起,连写了任务时间地点的密函都拿了出来。
  随着他心情的激越,莓果的甜香释放而出,弥漫在室内。
  “那些大人们会怎么对待五条家的小少爷?细皮嫩肉的也挨不了打,或许会切几根手指送给五条悟吧?那种软嫩的家小猪仔,肯定会嚎啕大哭……”
  禅院甚尔的头垂得越来越低,手中动作平稳,布料单调地前后摩擦。
  “喂,”武士因异常的燥热而停下,“你有没有闻到什么味道?……好像是血腥味。”
  磨刀的声音陡然停下。
  禅院甚尔缓缓抬头,从黑发下露出一双暗绿的眼眸。那双眼睛因蒙上水光而格外莹亮,嘴唇是红的,向上勾起,如同暗夜中魅惑人心的妖。
  “过来。”他的声音比以往沙哑。
  武士呆住了。
  “怎么可能……你是地坤?”
  引信黏连成蛛丝,天乾本能地扯紧蛛丝,试图操控他的猎物。
  然而他面对的是禅院甚尔。
  天乾亘古不变的主导权被摧毁,捕猎者与猎物地位置换,禅院甚尔姿态放松,倚墙而坐,命令天乾向他跪伏。
  天乾最终卸掉了所有防备,痴迷地臣服于他脚下。
  地坤微微笑了。
  “知道吗?”禅院甚尔轻声开口,“我最讨厌草莓味。”
  “叮”地一声,天逆鉾的锋刃扎入墙壁。武士低下头,发现自己正处于天逆鉾飞出的轨迹上。
  他的心脏多出一道整齐的贯穿刀口。
  下一秒,鲜血喷溅而出。
  禅院甚尔侧头躲过飞溅而来的血液,漠然瞥过倒下的尸体,缓缓吐出一口热气。
  就不该让这人进来,现下倒好,又得寻找新的住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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