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那时,独自静坐的他忽然感到心里难以忍受的伤痛,冲向甚尔房间时,正好看到少年举起刀刃,对准了后颈的腺体。
  他疯狂抱紧了他,用双手保护他的后颈,手指被刺得鲜血淋漓。
  后来五条悟也想过,为什么自己没有去抢刀,而是选择了那样一种笨拙的方式。
  因为他害怕着控制甚尔。
  因为甚尔的眼泪远比他想象的滚烫。
  重伤后被陌生人标记的时候没有流出的眼泪,却在意识朦胧、被迫说出违心的话时一颗颗砸下。
  或许对于禅院甚尔来说,肉|体的屈从不算什么,真正恐惧的是心灵的丧失。
  他的做法是正确的,五条悟想。他只是做了所有天乾会对地坤做出的事。
  ——不,他的做法是无法被原谅的错误。
  “五条悟”不应该对“禅院甚尔”做出那种事。
  如果他的想法有悖于世间千万年的规则,那么他五条悟必然是正确的,而世间才是谬误。
  他不会再用天乾的方式对待禅院甚尔。
  为了不再受天乾的本能所驱使,而妄图操控甚尔的思想,他亲手绑缚住了自己的本能。
  或许正是因为如此……他才下意识没有“控制甚尔的行动”,而是用自己的双手,单纯地去保护他。
  五条悟想,他终究无法禁锢这个人的心。
  而禅院甚尔的这个特质,恰恰是他之所以对他特别的原因。
  他自嘲一笑。
  ……真是自讨苦吃。
  甚尔似乎很喜欢银白色的毛发。希望这只叫萨摩耶的狗,能代替他讨到甚尔的欢心。
  狗孕|育幼崽只需要两个月,不经意间小萨的肚皮就鼓|胀起来。而人孕育孩子的时间要漫长得多,身体在或好或坏地一点点变化,每天都似乎有新的发展。
  不,还是太短暂了。
  只是九个月,他没有信心留下甚尔。
  五条悟本就对子嗣没有期待,随着产日临近,他甚至开始痛恨这个孩子过早的到来。
  “五条大人请放心,我们一定会尽最大的力量为您的孩子接生……什么,您的妻子?产夫当然会有一定的死亡概率,这在各国都无法避免。如果真有什么不测,我们可以优先为您保下小少爷。”
  “家主大人,您不能进去啊!这可是血光之灾,家主大人是全家的顶梁柱,万万不可……”
  最终五条悟还是握住了禅院甚尔的手。
  “很快就会没事的。”
  他掩下了所有的不安与恐惧,用坚定的声音宽慰对方。
  在看到甚尔布满冷汗的惨白面孔时,五条悟想,用不着留甚尔在身边。
  ——只要这个人还存留在这世上的某个角落,他就心满意足了。
  “见头了!夫人用力啊!”
  是顺|产。
  禅院甚尔嘴唇轻微蠕动。
  五条悟附耳过去,才听到那是句咬牙切齿的脏话。
  “操|你爷爷的五条悟。”
  听到对鬼魂祖先的侮辱,五条悟反而笑出了眼泪。
  “好啊。”他吻在他指节上。
  *
  “是个男孩。”
  漫长的剧痛中,禅院甚尔只捕捉到这一句话。
  婴儿哭声嘹亮,有人抱着它凑到他身边。
  余光中,红通通的小手在空中挥舞,似乎想要从母体那里得到一个拥抱。
  禅院甚尔扭过头去,闭上眼,强迫自己进入睡眠。
  生产后的三日里,婴儿一直在他身边,他却从未看过它一眼。
  第三日的夜里,他拿起天逆鉾,走入雪夜。
  有时候人比畜生还要薄情寡性。兽口之下,食草的畜生还会等新生的幼崽学会站立,禅院甚尔却等不到。
  他走得很慢,身后飞雪很快掩盖了他的脚印、气息,以及其他所有的踪迹。
  一把伞停在他头顶。
  他停下脚步,听到背后的人说,小萨三天前生下了两只狗崽子,一黑一白,很是可爱。
  他还听到那人说,不论那个孩子的第二性别是什么,都会继承五条家的全部家产。
  “这和我有关系吗?”甚尔问。
  “你想叫他什么名字?”五条悟问。
  “与我无关。”甚尔回答。
  “其实你可以多留一段时间,把身体养好再走。我不会强迫你留下。”
  “那你现在又是在做什么?”甚尔最终忍不住回头。
  天乾伫立在雪地里,白衣白发白雪,皮肤也是白的,只有虹膜和伞是暗蓝。
  “为你送伞。”他说。
  脚印渐行渐远,脚步沙沙,伴随着雪落在伞上绵柔的低唱。
  禅院甚尔漫无目的地想,他不应该空手离去。
  至少该带走些什么的……钱也好啊。
  他忽然想起什么,轻快地转了转伞,银白的雪随之跌落。
  在他身后的夜色里,刀刃的反光幽微一闪,宅院深处的叠榻上,似乎还留有新婚的残影。
  三千华发飘然垂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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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章 罂|粟
  山花开又落,飞雪去而归。
  三年后。
  禅院甚尔嗅闻到眼前之人散发出的莓果味,一手接过装金币的荷包掂量两下,另一手打开了门。
  他靠在门边抛着金币,打量这个年轻漂亮的男性武士。
  “天乾也来我这里找操?”他似笑非笑地嘲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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