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还骂?”陆潇年突然眸光暗了暗。
  祁岁桉噤了声,立刻想起了这个混蛋昨晚的话,结果就是他骂越狠,他撞越狠,直到他一个字也骂不出来。
  见他不说话了陆潇年满意地抬脚往浴室走去。热水早已备好,绕过屏风,陆潇年先腾出一只手来试了试水温,然后把人一点点放进水里。
  温热的水触到身上的那些淤青,先是疼得祁岁桉一缩,他下意识就要骂,但出口的一瞬想起了什么,又憋了回去。
  陆潇年勾了下唇,当作没看到。
  祁岁桉在努力适应水温,这辈子也没这么一言难尽。
  他双眉蹙起,紧紧抿着唇,双臂搭在浴桶边上,长发披散覆盖在他胸前后背,随薄纱一起漂浮在水面上,像一只被丢进水里的炸毛猫。
  忽然,臀上落下一个巴掌,不轻不重地拍了他一下。
  “你!”祁岁桉猝然转头,眼睛瞬间睁大。
  “抬高。”陆潇年脸上没什么表情。
  橙暖烛光透过氤氲水雾笼罩着他的侧脸,硬是没能将他下颌锋利的线条柔化半分。反倒在暧昧不清的光线下,英挺的鼻梁和高耸的眉骨令那双眼睛显得更加深邃。
  祁岁桉难以置信,这么一副皮囊下居然裹着这么一个畜牲不如的灵魂。他都已经这样了,他该不会……?
  “想骂就骂。”
  祁岁桉忍着滔天恨意忍了忍,终还是咽了下去。
  “不骂,就抬高。”
  祁岁桉咬着牙,默默躬起,露出水面。
  虹月弯弓,陆潇年望着从水中升起的那条紧绷的白虹轻笑一声,不知从哪里摸出了那个白色瓷瓶。
  “殿下以为,我是要做什么?”他说着打开瓷瓶,指尖揩了一些,捻在自己手指上。
  “再高。”
  眼眶通红,牙快咬碎了,忽然又被重重拍了一下,他不得已又往上拱了拱月要。
  “想骂就骂吧,脸都憋红了。”那声音轻慢,似笑非笑。忽然他俯下身,嘴唇贴近祁岁桉的耳朵,“不过上个药而已。”
  祁岁桉不自觉向前缩瑟了一下,但又被捞了回来。
  呼吸落入耳畔,故意似地来回磨着祁岁桉紧绷的神经,“还躲?”
  【作者有话说】
  就知道不肯让别人看,巴巴赶回来给洗澡。
  ◇ 第46章 太乖
  那节劲韧薄瘦的腰突然就乖乖停了下来。
  盯着那个方才被自己扔出去的白瓷瓶,祁岁桉意识到自己是杯弓蛇影了。但陆潇年故意的耍弄让他再也忍不住,痛骂出来:“畜牲!混蛋!王八蛋!卑鄙无耻!下流小人!”
  手指缓缓打着圈,声音显得漫不经心。“还有呢?”
  被那结实的手臂紧紧圈着腰,祁岁桉鼓了鼓腮帮,一鼓作气:“银贼!银棍!”
  “嗯,有点意思了。”陆潇年手指微微用力压了压,“继续。”祁岁桉一下痛得脚趾缩起,张口又骂起来,“混蛋!”
  陆潇年嘶了一声,停了下来。“这句重复了。”
  祁岁桉抠紧浴桶的指尖白的没了血色,心里大骂,脑中却想不出其他的词来。
  “满腹诗书,偏偏骂人不会。殿下以前还是太乖了,难怪挨欺负。”
  祁岁桉被热水熏着本就出了汗,浑身透着一层薄粉,现在被他这么一激更是气得满脸通红,连耳根脖颈都变成了透明的红琉璃。
  他绞尽脑汁搜刮着,不服输的劲冒了出来,按都按不下去。
  “朽木!粪墙!夜壶!”
  陆潇年抿唇忍着笑意。“继续,又没了?”
  祁岁桉扬起头,狰狞半天挤出一句,“竖子!”
  他确实想不到更多了,气喘吁吁地瞪着陆潇年那张可恶的脸,看他悠悠然收回手指,在祁岁桉的腰窝里蹭干净多余的药膏。祁岁桉灵光一闪,脱口而出:“死老鼠!臭狗屎!”
  终是没忍住,陆潇年笑了起来,然后又作恶的掐起祁岁桉的下巴,“殿下知道你骂人的样子多可爱吗?”
  骂出一身汗的祁岁桉,跌回水里,一直紧绷的身体忽然就泄了力,跟水融化在了一起。可能是刚才一直绞尽脑汁在想骂人的词,好像已经忘了那一身伤的疼。
  他想起小暮冬曾说过他应该用力大喊大叫,心疾会好很多。现在骂完毛孔舒张,血脉通畅,确实感觉胸口不那么闷了。
  尤其被温水包围着,折腾了一天一夜一直紧绷的神经再也支撑不住,困乏之意袭来,祁岁桉头脑开始昏沉,一个字也不想再多说,眼睫勉为其难地眨了眨就闭上了。头在歪倒磕到浴桶的前一瞬,被一只大掌稳稳托在了手心里。
  眼睫上挂着水珠,细细密密的绒毛湿嗒嗒地覆在下眼睑上。眼尾还挂着红滟滟的雾气。睡着的模样实在乖巧,与世无争纯净无暇的样子太具有欺骗性。一睁开眼,就准又变回一只毒蝎子。
  五年前,他就被蛰过。
  那张熟睡的侧脸,明明与五年前一模一样,眼尾一样哭得通红,枕在他的臂弯里。手中还紧紧握着他,仿佛生怕他趁他睡熟后离开一样。在没找到落脚地的很多个夜晚,他们就在树下、山洞渡过了很多个这样的夜晚。
  而第二天一醒来,祁岁桉就会暗暗瞥一眼脖颈下被他弄湿的袖子,然后利落地拍拍身上的土,若无其事地擦擦眼角的泪痕解释道,“我就是太累了。”走出几步后往往又会良心发现,对被压得像个废人只能运内力疏通经络的流萤说,“这晚可以给你加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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