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而对陆潇年则不同。
  无论什么时候都躲他很远,却坚持很亲昵地喊他作“二哥”,这是存在祁岁桉心中的诸多疑问之一。
  可半天也没听到外面有什么动静,祁岁桉也实在爬不起来去问,就准备下次找机会再问清楚。他不是陆潇年那么没人性会跟一个小孩子过不去。
  “算了……”
  “我是他捡回来的。”暮冬说,“我不是中原人,我其实是南月人。”
  仿佛是意识到自己说了太多,小暮冬忽然眼睛骨碌一转,想出来个尿遁的主意。“哎呀,肚子疼了,我下次再来看你!”
  人都已经跑出去了,却又在门口顿住了脚,转过头,又忍不住叮嘱了一句:“别惹他了,一定记得昂。”
  说完才又一溜烟就跑没影了。
  南月人?这倒令祁岁桉颇感意外。自南月被灭国后,大多数南月人逃往西梁,而大盛的南月人大多没入奴籍,做着最贫苦低贱的活维持生计。
  祁岁桉忍着痛,一寸寸挪动手臂,将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白色瓷瓶紧紧攥在手心,却像握着个参天大树那么大的耻辱碑。
  他感觉自己这辈子都没这么惨过。他不相信陆潇年是因为良善才会从路上捡个孩子带回来,说不定是在哪欠下的风流债,还骗小孩说是捡回来的。
  又在心底痛骂了一通。喉咙堵着,他强咽了咽。忍着全身的痛拧开瓶子,指尖挖了一块蜜膏出来。
  牵一发而痛全身。他有些天真的希望昨夜陆潇年只是一时兴起,但理智很快告诉他,只要他不离开这里,就还会有很多次。
  红肿和疼痛令他倒吸一口凉气,心里想该如何尽快逃离这个鬼地方。
  他环顾四周,这明明是一间极其普通的寝房,甚至因为挂了这些红帐暖烛而有些暖意,可是床榻四周的墙壁上却挂着长长的铁链,锈迹斑斑,显得整个屋子格外诡异。
  之前是什么人住在这里?建造这间屋子的人会不会也曾做过一样的事情?那人后来如何了?有没有活着从这里走出去?
  祁岁桉微微起了薄汗,不知哪里来的风一吹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显然靠蛮力他根本不是陆潇年的对手,而他随时带着的防身用的毒药和火药都用完了,还没来的及再配就被那个疯子关进了这里。
  加上自己的心疾……本都要好了,上次又犯了一次后感觉又加重了,他得想办法尽快见到杨静山。
  杨静山。
  祁岁桉在心底默念了一遍这个名字。五年来,这位新来的御医用他不远不近的妥帖取得了他的信任,于祁岁桉而言,他就像一座无言的山石沉默而可靠。
  也许他能帮他离开这里。
  但陆潇年既然派了小暮冬来,就说明他是绝不会让杨静山靠近这里半步的。那他该如何才能见到杨静山?
  就在这时,门外脚步声再次响起,祁岁桉极快地抽回手,用被子将自己蒙了个严严实实。
  直到听见细碎的脚步声轻盈而小心翼翼,捂在被子里的祁岁桉才暗暗出了口气。
  “殿下,奴婢伺候您吃些粥吧?”听声音是个小太监。
  声音听上去有几分熟悉。但平日都是在宫里住着,很少回这座王府,一时间不知是不是自己的人。
  “不用。”
  “可、可陆将军说务必让您吃东西,不、不然”小太监声音里充满畏惧,“今晚就把咱们这些一直跟着殿下的,包括乐安公公,都送去北三所……”
  祁岁桉暗暗磨牙,心里又把陆潇年从头到尾骂了一遍。
  “那奴婢伺候您沐浴?”
  “不用!”这浑身狼狈不堪的样子被人看到,他不如去死。
  缓了缓,他道,“饭我会吃,澡我也会洗,放好你们就都出去。”
  小太监默了默,道了声:“是。”可是没人真敢走,只退到一旁默默等着。
  没有听到脚步声,祁岁桉发怒将药瓶朝床帐外砸出来,“听不懂话吗?”
  瓷瓶被砸在屏风上,发出咚得一声闷响,然后滚落在一双玄黑的靴前。
  “我来吧。”低沉的声音,沉得令人头皮一麻。
  不光小太监,连祁岁桉听到这个声音身体某个地方都不自觉跟着颤了下,这一动便更痛得厉害,牙都要被他咬碎了。
  看到陆潇年朝他挥手,小太监迫不及待地缩瑟着脖子逃走了。
  低头扫了眼丝毫没有动的饭菜,陆潇年眼神暗了暗。他朝红帐走过去,掀开,正对上祁岁桉那双墨蓝但却似会喷火的眸子。
  经过昨夜,祁岁桉浑身上下,看不出半分原本那高傲清冷的样子。那脖颈下的淤痕,还挂着洇红的眼尾,实在是太勾人。
  “不饿?”
  陆潇年伸手想去拨开遮挡着他耳朵的头发,却被祁岁桉猝然偏头躲开了。
  “不管你是想逃走还是想杀了我,都得先活着,别把自己先饿死了。”
  自己在想什么,好似被这混蛋看了个透,祁岁桉心底更加愤怒。他强压下心中怒火,警惕道,“你要干什么!”
  陆潇年像是觉得好笑,嘴角挑了挑,“你说干什么。”说完就像剥春笋一样把人从被子里剥出来,从下人准备好的一摞衣物里随手拽过一件紫色的薄纱罩住他斑驳的身体,手掌从他侧腰下穿过,将人环抱了起来。
  祁岁桉大惊,“混账!放我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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