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2章

  他将一切和盘托出。
  谢燕拾这些年仗着贵族身份,从不将在她之下的人当成一回事,做过的坏事称不上大恶大奸,可若是一桩桩一件件地送到京兆府审理,她这辈子都别想刑满归来。
  安平公主目瞪口呆。
  谢流忱说完谢燕拾的事,紧接着便提起了崔韵时被谢燕拾设计断臂一事。
  这件事京城里早已传开,皇帝也有所耳闻,还当他是要为爱妻讨个公道,正要说那就依你,即刻将谢燕拾发配往午周,不得拖延。
  她还没说话,谢流忱就道,这件事事发没多久,他便知晓事情真相,帮着妹妹隐瞒此事多年,不仅包庇二妹妹的罪行,更是将证据全部销毁。
  他身为刑部侍郎,知法犯法,罪上加罪;他身为长兄,不曾教导好妹妹,使她不将旁人当作人,只以自己为尊,才会至今日的地步。
  崔家六女嫁于他为妻,他不曾善待过她,不曾教导妹妹该敬重长嫂,不曾阻止过一回妹妹对她的欺辱,甚至还推波助澜,让妹妹更加没有顾忌。
  崔韵时的死不是什么阴差阳错,归根结底,全都是他造成的。
  谢流忱叩首触地,道,他才是罪过最大的那人,谢燕拾要被罚去午周矿山做苦役,他更该获罪受罚。
  他的一切恶行,需让全天下都知晓。
  皇帝失语,而后下了决断,将他贬为工部九品主事。
  此事同样不知为何,详详细细地流传到了市井之间。
  传言说得有鼻子有眼,仿佛最开始传这话的人那日就在清凉殿,连殿中哪块地砖是新补上的都知晓。
  百姓痛骂这对兄妹丧尽天良,不将平民当人看待。
  无人信谢流忱会突然良心发现,自陈罪行。
  若是真有良心,怎的从前不会发作,偏偏在这一日发作。
  必是有鬼魂作祟,上了他的身,以他之口说出真相,伸张正义。
  这样的人在朝中还一向风评极好,谁会知晓他狠心到将发妻都害死了。
  也不知他在刑部这些年,手上过了多少冤假错案。
  更不知朝堂上有多少官员和他一样人面兽心,要都是这样的官来治理国家,大晋怕是要完了。
  于是朝堂上众人为了与谢流忱撇清关系,证明自己可不是他那等下作之人,纷纷上奏要求彻查谢流忱经手的所有案件,找出冤枉受屈之人,还他们一个清白。
  御史台接手此事,花了三个多月核查,却没发现半点纰漏,不管怎么查,都只能看出谢流忱确实断案如神、政绩出色。
  若非自陈己过,待老迈的刑部尚书过两年致仕,谢流忱不到而立之年,便要坐上刑部尚书的位置。
  众官员又纷纷感慨,幸好天佑大晋,才让谢流忱的真面目暴露出来。
  否则让这等面善心恶之人做到一部之首,大晋的吏治岂不是从头就要开始烂了?
  似你我这般的清流良臣,才是本朝的中流砥柱。
  一朝秋风起,落花无数。
  这个曾经年轻有为、前途无限的能臣的名声,已如落在地上的残花,任谁都能踩上一脚,将它踏进泥里,再狠狠地唾上一口。
  而关于清凉殿那一日发生的事,裴若望知道的比寻常百姓更多,因为陆盈章在朝为官,给他转述了不少细节。
  谢流忱在圣上面前说他包庇谢燕拾的罪行后,圣上大怒。
  她怒的不是他做了这样的事,而是他居然把这种事当众说出来。
  皇帝身边不结党营私,办事牢靠且只忠于她的臣子本就没有几个,结果现在得用的这个还在说疯话。
  皇帝当即叫他住口,若是心中过意不去,就回去对着他妻子的牌位反省,别将今日说的话往外漏半个字。
  她再给他三个月的假,好好想想往后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她自然是想保下他的,当初他闹着要从宗室中除名,皇帝都睁只眼闭只眼随他去了。
  她才不知道什么不仁不义不孝,她只知道,当初挑起二、四皇姐争斗,为她扫平登基之路的是谢流忱,在玉州顶着被杀的风险,和当地豪族对着干,硬要查被盗官银的也是他。
  她只管手下的人好不好用,才不想管他私德如何。
  这么多年以来,谁能忧她之忧,解她身为帝王的难处和困愁,她就要谁风风光光,扶摇直上。
  可是皇帝前脚要帮谢流忱摆平这些,后脚卫国公就跟泥鳅一样忽然溜进清凉殿来。
  他不知何时到的,说是本要来面见圣上,打老远就听见谢流忱自爆罪行。
  卫国公与谢流忱不睦久矣,立刻搬出祖宗礼法等一堆大道理,直言必须重罚他。
  皇帝暂压了此事,结果第二日上朝,卫国公的党羽就很不识相地上奏,弄得满朝官员都知道谢流忱的所作所为。
  这下皇帝不罚也不行了,咬着牙说,就拿谢流忱在曲州解决疫病之患时立的大功和此次相抵,将他连贬数级,罚去工部做一个小小主事。
  陆盈章感慨:“你不知道,卫国公大义凛然要圣上惩治谢流忱这等奸邪恶人时,她的脸都青了。”
  皇帝贬的哪是一个刑部侍郎啊,那是她的左膀右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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