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7章

  被擦掉的口脂、换了系法的腰带、面上似乎是面具的压痕……
  太多的不同了。
  他踌躇着,不知该不该问,怕会惹她不悦,又怕她真的是去追那人,发现不是白邈后,找了个角落,伤心到现在才有力气回来应付他。
  他想起同僚劝解怀疑妻子红杏出墙的另一名同僚时,说男人应该大度一些,不要总是捕风捉影,人都已经在你身边,就不要总疑神疑鬼了。
  那时他觉得此话甚是有理,整日纠缠于夫妻俗事间,人也会变得俗气。
  放宽心,大度些,反倒对谁都好。
  然而事情不落到自己头上,说起话来就是容易。
  现在他才发现,他大度不了。
  他想帮她重新系好腰带,梳理好鬓发,一点点地把口脂擦上去,把她变回先前两人在一起时的模样。
  可他不能这么做,更没有计较的资格。
  因为她不爱他。
  他还要装作什么都没发现,帮她把所有的蛛丝马迹都抹去,让已经破破烂烂的今日,重新成为美好的一日。
  谢流忱深吸一口气,回头对她露出一个毫无瑕疵的笑容,同时伸出手:“我们走吧。”
  第50章
  崔韵时看着谢流忱伸在面前的手。
  这只手洁白细腻, 专心等待着她牵上来,任谁看了这画面都会怦然心动。
  除了她。
  她还记得,就是这只漂亮的手将茶杯丢在石桌上, 轻描淡写地说谢燕拾、谢澄言因为她而争执起来太过可笑。
  他还说谢燕拾只是想要个花环而已, 没做错什么。
  她一想起这件事,脑子就嗡嗡地响。
  从前她连恨都不敢太恨, 生怕被他察觉。
  一团火憋在心里, 烧不着任何人, 只熬着她自己的心血。
  崔韵时咬着牙, 露出个笑容, 她拿出一支宁青花放在他的掌心:“既然是那位姑娘送给我们的,自然是要一人一朵,来, 这是你的,你拿好。”
  她一边说,一边摸上他的手。
  他的表情瞬间变得有点懵,好像忽然被人兜头扔了把苜蓿草的野兔, 不知这样的天降之喜是不是属于它的, 更不知道该不该高兴,只小心翼翼地望着她。
  崔韵时笑着将他的右手紧紧合拢,紧到他的眉头因为疼痛而紧蹙。
  她确定他的掌心被花上的锐刺扎中, 才从他身边走开,下了楼。
  她也只是有仇报仇而已,没做错什么。
  而且这一点小打小闹,根本就不解气。
  谢流忱摊开手, 看着掌心冒出来的几滴血珠,脑子一片空白, 连疼痛都感受不到了。
  唯余一个念头。
  她当真恨他。
  他被这念头刺中,扎在原地不能动弹,他想抬脚走一步,却能感觉到血肉被贯穿般的剧痛。
  眼泪险些不争气地冒出来。
  他面无表情地转开脸,哭有什么用,他流的眼泪能让她不那么恨他吗。
  他五指蜷起,指甲嵌入肉里,毫不留情地挖着被花枝锐刺扎出的伤口,手掌一边痛得微微抽搐,一边继续用更大的力气施虐。
  他在洞穴中被她当作白邈抱住,听她哇哇大哭的时候就已经下定决心,再也不可以伤害她了。
  可是他的存在本身,对她就是一种伤害。
  她每每看见他,都会因为恨意而感到痛苦,才会忍不住想将这恨意发泄在他身上。
  她不是疯子,也不喜爱观看血腥的场面,她想让他疼痛,只是因为他使她感到了疼痛。
  谢流忱颓然垂首,他必须要让她忘记这一切,她就再也不会感到痛苦了。
  唯有这样,他们才能重新开始。
  ——
  崔韵时下了楼后并未踏出茶楼。
  她本来确实是要出去的,不过大堂正有一位说书先生在说一剑斩八夫的侠女故事,她一听就立刻在堂中找了个位置坐下。
  别说一刀砍八个丈夫了,她认为一根竹签插八块肉都是件难度很高的事。
  她一边听说书,一边等谢流忱下来,他不知在磨蹭什么,好一会都没出现。
  多半又是因为手被扎了,疼得缓不过劲吧。
  他知道爱惜自身,却能随意轻贱别人,真是自私得明明白白。
  崔韵时刚这么想完,就见谢流忱从楼上下来了,他朝着大门走去,没有发现她坐在堂中。
  她存心不想出声叫他,他却像多长了两只眼睛一样转过头来,在堂中扫了一下,而后径直朝她这走来。
  崔韵时起身,对他做了个到外边去的手势。
  谢流忱便停下脚步,等她走近了,才和她一同向外走去。
  走动间,他垂在身侧的手轻擦过她的手背,手里还捏着那支被她用来使坏的宁青花。
  花枝上却不见血迹,似乎已经被他擦干净了。
  谢流忱若无其事地对她说了几句话,语气甚至比往常还要轻柔,好像他说的话也会把她击碎一样。
  崔韵时很不适应他这么做作的样子,敷衍着答了几句后,二人又上了马车。
  崔韵时先进入车厢,谢流忱则迟了一会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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