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

  崔韵时便也不再多说,其实她根本不知道他说的“开诚布公地谈一谈”到底有什么意义。
  他近日做的事越来越超出她的理解,如果她心再大一倍,人再蠢一倍,她可以把他今日的言行全归结于简单的一句:啊他一定是喜欢我,所以才这样关心我,想和我交心。
  可这不可能,【谢流忱喜欢她】的荒谬程度,堪比【白邈其实是个女人】。
  谢流忱看她沉默的样子,心就像挂在万丈悬崖上一般毫无着落。
  牵丝蛊抓住机会开始作乱,他极力忍耐着,不想在她面前口吐鲜血。
  谢流忱终于先开口:“你有什么想问我的吗,问什么都可以。”
  “什么?”崔韵时不明白他怎么突然说这个,“我该问你什么吗?”
  “就是……这些年,我时常觉得你想问我一些事,可是你最后都没有说出口。”谢流忱少有的笨嘴拙舌起来。
  崔韵时恍然,哦原来是说这个啊,她确实曾经想问他很多她不能问出口的问题。
  比如为什么那么讨厌我?
  为什么对我那么无情?
  为什么娶我,又不愿意和我同房?
  她曾经在许多次气愤委屈的时候,想要放声大哭,想要质问他为什么这么对待她,她偶尔有种错觉,觉得自己就像一个被他判定有过的罪人,所以他心安理得地用他的方式惩罚她。
  但她现在不想知道答案了,因为她不再活在他的阴影之下,他和她也不会有关系了。
  崔韵时扯了句谎:“我已经不记得了,现在也没有什么想问的。”
  谢流忱安静了好一会,道:“那我来问你吧。”
  崔韵时无语,心想不管他问什么,她敷衍几句好听的给他就是了。
  谢流忱:“你为何钟情白邈?”
  “………………”
  崔韵时再也不能放松地坐着了,她想谢流忱就是谢流忱,简单几个字就能组成石破天惊的一句话。
  她避而不答:“为何突然提起他,那都是许多年前的事了。”
  谢流忱垂眼,她的回答果然和他事先猜想的一样。
  谢流忱没有得到真正的答案,他继续问:“若我能为你做一件事,任何事都可以,你想要我做什么?”
  崔韵时:“……”
  真是莫名其妙。
  谢流忱说了第三个问题:“倘若你与我育有一子,这孩子流着我的一半血,你会喜欢她吗?”
  崔韵时头皮发麻,发现不能再让他这么问下去了,她坐直身体:“我来问你吧。”
  “为什么你对谢燕拾那般好?”她打算用问题来回答问题。
  谢流忱居然真的回答了。
  “她是我亲妹妹,亲人的分量自不一般。倘若连亲人都不能依靠仰仗,那她们就太可怜了。”
  “她有些蠢笨,蠢笨之人看着就觉得有趣,元伏是这样,她也是这样,他们就像小狗一样,很简单就能
  喂饱,让他们高兴,他们就会围着人转,说些不明所以又挺中听的话。”
  “她的性子你也知道,恶毒、愚蠢、任性妄为,自己可以做的事,别人做就不行。”
  “母亲常说我的父亲恶毒愚蠢,却从不说她自己做了什么,那她的亲生女儿像我的父亲一样恶毒、愚蠢,是不是很有意思。”
  他嘴上说着很有意思,语气却逐渐艰涩起来。
  “母亲还总说二妹妹胡闹,但她自己胡闹的时候,从不许别人说,她总是理直气壮,有很多理由,凭什么她不责怪自己,永远只责怪他人。”
  “二妹妹就是面镜子,母亲照着她的时候,我总想她会不会在镜子里看到我父亲,还有她自己,可是我想并没有,母亲只爱她自己,她在镜子里也只看到她自己,所以她过得总是那么开怀,她把痛苦都留给了别人。”
  崔韵时讶异到一定程度,说不出话来,她从没想到会听到这种答案。
  他的内心曲折离奇得让她震惊。
  她一直觉得他冷酷得像个坚不可摧的兵器,他的心也是坚硬的。
  结果现在听起来,假如她捅他的心一刀,抽出来的刀上也是血淋淋的一捧血。
  她觉得太可笑了。
  谢流忱说他母亲自私,可他难道不是一样的吗,他也最爱他自己,爱到无可救药的地步。
  他用谢燕拾来试探他母亲的心,他利用谢燕拾,他把谢燕拾当宠物狗,听她汪汪叫着解闷。
  一切都是为了满足他自己。
  崔韵时一直耿耿于怀他们的兄妹之情,结果就连这兄妹之情都不是那么纯粹。
  他还真是坦荡,居然真的把这些原因都仔仔细细,不遮不掩地告诉了她。
  崔韵时想,她还是看不明白他,他到底是个怎样的人,她从未了解过。
  但她也不需要看明白了。
  一切怨恨都将随着他们和离,没有任何关系而消失,她再也不用深陷在他这个漩涡里了。
  “前面说的那些都不重要,其实你想问的是为何我从不帮你,”谢流忱的声音很轻,“还有……很重要的一个原因……”
  这个原因他说得格外艰难,崔韵时也不想再听了:“你不用告诉我这些,我不重要,我根本不了解你,我和其他人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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