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似是怕她不把她说的话当真,薛朝容解下腰间一枚白玉塞到她手里:“便以此为信,你一定要等我,不要和别人走,是我先看中你的。”
崔韵时握着这枚信物,还是感觉跟做梦一样,直到薛朝容离去,她还不大回得过神,良久后才问芳洲:“刚刚是不是……”
她还没说完,芳洲就明白了她的意思,猛点头:“是是是,是真的,小姐。”
她连夫人都不叫了,能做女世子的副手,谁还要做那个憋屈的夫人。
崔韵时喃喃道:“我还当我神志不清。”
这样的好事怎么会发生在她身上呢。
从前她还会暗暗等待人生的转机,让她可以不用再在谢家沉沦。
她忍耐许久,久到已经不太敢期盼好事会发生在自己身上。
可是它真的发生了,就在这样一个寻常的日子,在她毫无期待,只是一日日地苦捱着的时候降临到她身上。
崔韵时又消化了一会这个把她砸晕的好消息,脑子忽然前所未有的清醒。
这就是她的机会,她一定要把它抓住,她要改变自己缓缓下沉的命运,她再也不用仰人鼻息,看人脸色度日了。
想及此处,崔韵时紧攥着那枚当作信物的玉佩,眼眶微微湿润。
——
临湖水阁之上,元若将四面的窗合拢,又用镇纸压住桌上翻飞的澄心堂纸。
他的动作又轻又快,不想惊扰谢流忱,谢流忱近日夜里难眠,方才好不容易才睡着。
可他一转身,便瞧见谢流忱已经从躺椅上起身,乌发如流水倾泻,遮挡住他惨白的脸颊。
元若怔住。
他从未见过公子如此惊惶的模样,好像目睹了自己最不愿见到的事发生,面上是深深的后怕。
元若记得小时候他们被一群野狗追着咬,公子将他推上树,一条狗冲上来要咬公子,被他用短弓射箭击退。
即便是那样危急的时候,公子也只是微露厌恶之情,并无半分惧色,仿佛这些狗只是不知好歹的虫子,他一脚便能踩死。
到底什么能让公子怕成这样?
元若递上一杯冷茶,轻声询问。
谢流忱却不言不动。
他刚从一场噩梦中惊醒。
梦里崔韵时扶着一人的手上了马车,马车向前,车轮滚滚,将她彻底带出他的世界。
他想要追上她,想要求她回来,可他的双脚仿佛被什么固定住了,叫他动弹不得,他只能眼睁睁地看她远去,再不回头。
他忍着剧痛,将自己的双脚斩断,一边疼得流泪,一边等着它们重新长出来,那样他便可以追上去了。
可是梦中红颜蛊失去效用,他的残躯再也无法复原,他便只能躺在那里流干了血而死。
临死前他都在怅恨,他再也追不回她了。
她会去拥抱她真心爱着的人,她会渐渐想不起他的脸,释怀与他的所有仇怨。
她会忘记他。
他的眼泪都落进干枯的土壤中,就这样在梦中满怀遗憾与不甘地死去。
谢流忱撑着额头,轻咽声息。
幸好,这只是个梦。
第28章
薛放鹤在长廊拐角遇见长姐。
长姐一脸撞上大好事的表情, 薛放鹤就不如她这般高兴了。
他默不作声地跟在她后边,听长姐说她方才遇见一个身手极好的人,她觉得自己很有招揽成功的希望, 过几日她还要再去拜访她一回, 尽快将她拿下。
薛放鹤并不意外,长姐总喜欢这样不拘一格地挑选人才, 虽然她有时候说话很轻佻, 但她最擅人尽其用, 不会埋没任何一个可用之才。
一个出身普通之人若能得她赏识, 为她效力, 今后前途不可限量,堪称一步登天。
薛朝容说了
一堆自己想说的事后,才想起关心一下弟弟:“你要见的人呢, 见着了吗?”
薛放鹤沉默片刻,想起自己在崔韵时面前出的丑,他既惭且愧,极轻地嗯了一声。
过去这么多年, 她也长大了, 和记忆里的她不大一样,可他觉得她还是那般美好。
喜欢一个人时,她做什么都是好的。
就连她砍翻人时, 对方喷洒出的鲜血溅到他脸上,她拿了块手帕在他脸上乱擦一气,他也觉得很好。
前阵子他得知崔韵时会陪着表妹来参加这场宴席,便舔着脸找上自己的表侄女, 答应她会教她马术,只要她能带他一块来。
然后他便当真见到她了, 如同做梦一样。
她明明是从远处走来的,可在薛放鹤心里,她就好像从天而降一般,重新降临到他的生命里。
他少年时被伪装成山匪的刺客追杀,她也是这般突然出现,干脆利落地砍死这些人,还送了他一匹马让他骑回家。
这本该是一段美好姻缘的开始。
可当年他不满十四岁,而她已经十七了,三岁的差距,如果是二十四与二十七,那根本不算什么。
可是十四和十七……他根本没机会。
在她眼里,他就只是个半大点的孩子。
当时她没留下名姓,也没给他报恩的机会,等他与她偶遇,认出她时,她却已经嫁给别人了。
她的夫君……他不想提这个男子,他最恨这种样样比他强,年纪还与她匹配的货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