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可里面没有一句是她询问与他有关的事。
  从前不是这样的,即便一月见不上几回,他也能知晓她又在向元若打听他近日的喜好,让自己的小厨房做了他爱吃的食物送来,或是提前知晓他散衙的时辰,恰如其分地在府门前偶遇,请他去她的院子里坐坐。
  他不禁心想,这次或许是他太纵着她了,他允许她“病”了这么久,久到她忘记了自己作为妻子的职责。
  为人妻子,目光便要长久地停留在丈夫身上,想要夫君领她的情,就要拿出源源不断的诚意来。
  谢流忱扔下一大把鱼食,引得水中的鱼像炸锅一样竞相夺食。
  元伏担忧地提醒道:“公子,你喂太多了,它们会撑死的。”
  谢流忱心不在焉地嗯了一声,又洒了一大把下去。
  若不是怕她如上次一般再次被气晕,他有许许多多的方法叫她低头。
  可她气性太大,若再刺激她几下,他当真怕她被气死。
  他不禁开始怀疑,她是不是故意抓住这个时机与他作对,否则怎会一反常态,什么都不顾了,只闷头缩在自己的院子里养病。
  她为何敢如此做,她凭什么觉得他会让步。
  谢流忱又抓了一把鱼食下去,元伏在一旁看着,情不自禁张大了
  嘴。
  他嘴张那么大,不是想吃鱼食,而是觉得公子再这么喂下去,等会他得叫人捞鱼尸了。
  这湖里的鱼命可真苦啊。
  谢家不缺钱,处处都讲究得过分。
  梁柱上的兽类纹雕、花园里的每一朵花、甚至几乎没人会注意的脚下的一块石砖,都非凡品。
  这湖里的鱼自然也是价值不菲,有些鱼的身价比他还高。
  他正在心疼钱,忽然听见公子开口说话:“元伏,你若是与你的……好友起了争执,她怨恨你,到了不再理会你的地步,你当如何?”
  元伏不解,问:“我们为什么起了争执?因为我做错什么了吗?”
  谢流忱立刻道:“你的错处暂且不提……但总归是她的气性太大了,才会闹成现在这样。”
  元伏答道:“那还有什么好说的,脾气这么大,我才不惯着她,不理就不理,我还有许多好友,不差这一个。”
  他说完这句话,发现谢流忱的表情有些古怪,只听他道:“不,你只有这一位挚友。”
  “公子,我真的有许多朋友。”元伏觉得公子小看了他,特意强调了许多这两个字。
  “……”
  “公子,你继续说啊。”
  “……暂且不论你有没有错处,也不要思虑她的脾气是不是太差了,倘若你就是要与这位朋友重归于好,你要怎么做?”
  元伏还是觉得不该理会这个莫名其妙就生气的朋友,他道:“我能如何啊,我要贴上去,受她一番冷脸,再被她奚落几句,低三下四地哄一下她吗,我才……”
  不干这两个字还没说出口,就被谢流忱打断:“你也觉得此时唯有适当地降低姿态才能重新笼络回她,是吧。”
  “啊?”
  元若茫然,他没这么觉得啊。
  谢流忱却不再多说。
  他本就不需要别人的赞同和意见,他只是要给自己的自尊心一个有说服力的理由。
  他在高处待惯了,绝不会向任何人低头。
  眼下这个理由就很充分,他并没有让步,即便向她示好,也只是为了达成自己的目的而已。
  等到她重新回到他手中,一切都会回归到原来的模样,什么都不曾改变。
  ——
  接下来每一日,他让人不断地往松声院送价值昂贵的金银珠宝。
  姑娘家都喜欢这些华丽的事物,恰好这些东西他有的是。
  崔韵时对这些更是格外中意。
  有一回他打开一匣子刚收到手的宝石,让谢燕拾抓一把,抓到多少全归她。
  崔韵时一向能管好自己的好奇心,不会乱看,而且她那么讨厌谢燕拾,若非必要,更是不会多看谢燕拾一眼。
  可是那一日,她装作在看池塘边的垂柳,实际却忍不住偷偷看谢燕拾抓在手里的宝石。
  他捕捉到她羡慕的眼神,那眼神就像只小猫在羡慕吃得更好的另一只猫。
  如果送她这些,她就会重新对他和颜悦色了吧。
  他已经让人去波斯商人那里采购宝石,这些东西不等其他权贵挑选,就会被他的人先一步收入手中。
  权贵圈子里的规矩其实和野兽也没什么区别,谁的能耐更大,谁就拥有优先挑选的权力。
  底下的人只能挑拣他不要的东西,他要把所有自己喜欢的东西都留在手中,其余人谁都别想拿到。
  而他爱护自己拥有的宝石,并不代表他会为它所动,它们璀璨美丽,点缀他的生活,争取着想要吸引他的目光,仅此而已。
  ——
  月色幽微,谢流忱提着一盏灯笼,独自步入一座宅院。
  他将灯笼留在屋外,推开房门进入,屋中没有任何用以照明的烛火,黑暗从四面八方涌来。
  谢流忱对着虚空说:“近来天气很好,你不出门见见天日吗?”
  “白日的时候,我会出去晒一晒太阳,只是没有人知道而已。”一道声音在黑暗中散开,发出声音的人不知身在何处,无论谢流忱往哪个方向转,都能听到他的声音从各个方向传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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