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9章

  陆景策手上动作一顿,忽然抬手去解怜枝的衣襟,怜枝被他这骤然的动作吓得猛然一跳,可陆景策却按住了他的肩膀,怜枝惊声喊道,“你做什么,你——”
  声音戛然而止,怜枝脖颈上的那枚项链被陆景策指尖勾出来,那狼牙在月光下泛着亮白的色泽,陆景策手上一使力,将其扯断了,而后手臂一扬,将那狼牙丢进不远处的井口中!
  “啊!”怜枝抬手要拦,可他怎么拦得住,只得眼睁睁地看着那狼牙飞入井中,陆景策转过身,“要去拿回来么,嗯?”
  “跳进井里,去寻死?”陆景策一只手覆在怜枝脑后,“去吧,我不拦着。”
  怜枝恨恨地看着他,齿关咔咔作响,陆景策笑了:“恨我?”
  “很好,很好。”他点了点头。
  “如果不能全心全意爱我的话……就恨我吧。”陆景策说,“所有的恨都给我——只恨我。”
  第77章 骗局
  陆景策一直在想,范螽与西施泛舟湖上,是否真的如后人所说的那样岁月静好,两情长久。
  范螽为了家国大义忍痛割爱,将情人西施赠予吴王夫差,哪怕一切尘埃落定后西施回到范螽身边,可他们真的能忘记从前那些恩怨吗?
  范螽劝西施放下儿女私情,非与她分离不可,西施在异国他乡的那些日子里,难道就没有恨么?
  是以同泛太湖,永结同心,也不过是一场谎言。
  他努力过了,可他做不到放下心结,或许沈怜枝也为此努力过,却仍然忘不了他在草原上所经历过的一切,谁都很清楚,他们之间已然千疮百孔,再也回不到从前。
  “你说第二回,第二回是想以我为饵将斯钦巴日引来,那第一回是什么。”怜枝问他。
  陆景策沉默片刻,才回答道,“老虎。”
  “那头老虎——原先是要奔着斯钦巴日去的。”
  怜枝一怔,当日所有疑窦在此倏然消散,丘林王弟弟的那一鞭子,原来还有这样的讲究。
  “呵呵……呵呵……”怜枝笑的像哭,他几乎无法从地上站起来了,被丢掉的那狼牙项链,似乎就是他所有的支撑了,“陆景策——”
  “你有没有想过,如果当时你晚了一步,如果那老虎真的扑在了我身上,该怎么办?”
  “如果你当时用计杀死那匹马后,皇帝并未听从你的劝说,治了我的罪,你又该怎么办!”
  两句话字字诛心,陆景策喉结上下滚了滚,而后他开口道,“不会。”
  两个字,掷地有声。
  说得如此肯定而不假思索。
  在这个时候,沈怜枝忽然意识到陆景策看似温文尔雅,实则也是个极度狂妄的人,他的傲慢与斯钦巴日不相上下。
  怜枝哽咽道:“是啊……你聪明,那你有没有想过——命悬一线的时候我有多害怕!”
  “你这样…”他蓦的沉静下来,怜枝的声音像是含着冰碴,“陆景策……”
  “我竟然是从未看明白过你。”
  怜枝缓缓地呼出一口气,“我甚至不想来恨你……”
  “你这样的人——我也嫌恶心。”
  他们终于走到了相看两厌的地步,原来那些鹣鲽情深,浓情蜜意的背后全是阴谋算计,陆景策像猫玩只耗子一样将他玩于股掌之中而他浑然不觉,那感觉就像怜枝知晓那道炙肉实则是马肉——
  令人作呕。
  绝望比歇斯底里更让人害怕,陆景策的心像被一只长了倒刺的铁爪捏烂了,腐烂的血浆流出来,淌了满地,他听到了自己的沙哑的声音:“很早以前……”
  “我养过一只雪狐。”
  这话咋一听牛头不对马嘴,可怜枝莫名地抬起头来,等待着陆景策说下去,“很漂亮,皮毛雪白——有一双琉璃一样的眼睛。”
  “我很喜欢它,我给它所有宠爱,可是它跑走了——尽管是被人放跑的。”
  “再找回来时……”陆景策不明意味地笑了笑,“其实它仍然是很漂亮的,只是不再完美了。”
  “于是我将它丢了。”
  夜色愈来愈浓郁,宛若厚黑的袍压在身上叫人透不过气,可就在这样晦暗的天色下,陆景策却能看清沈怜枝面上的每一寸变化,他的菲薄的鼻翼一直在翕动着,他听到了怜枝喉咙处极力压下的深切的悲伤。
  他犹豫片刻,还是说出了那句话——
  “你有一双,和那狐狸一样漂亮的眼睛。”
  砰!
  怜枝听到了心脏碎裂的声音,目光所及之处都崩塌成一片废墟,他长大了嘴,像个哑巴一样发出“嗬嗬”的嘶哑的声音,怜枝的手指尖深深地嵌进陆景策的手臂中,“我是狐狸……我是那只狐狸?”
  陆景策手心覆盖住他冰冷的手背,只是他的手心也很寒凉,所以怜枝并没有感受到几分温暖,“你是,又不是。”
  “我曾经以为你是。”
  在斯钦巴日察觉到他们二人之间有些不对,而后将陆景策骗入王帐中听他与怜枝的活春宫时,陆景策的的确确想到了那只断尾瞎眼的雪狐。
  怜枝选择留在草原上时,陆景策更是对他生出了恨意,在探子来报怜枝再草原上并不好时,是否有那么一瞬间想过将他永远留在这里?
  或许。
  可那感觉让他肝肠寸断,茶饭不思,陆景策想起斯钦巴日就觉得恨,想起沈怜枝就觉得不甘心,那些不甘心中含着心痛,在探子用平直的语调同他说怜枝吃了什么苦时,他几乎眼前发黑,耳侧嗡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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