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5章

  潘柏雷坐在床边, 目光空洞。
  护士离开后,病房内静得出奇。他的视线又落回那张脸,分明注意到她锁紧眉头,像在噩梦之中奋力挣扎......
  那扇熟悉的窗户居然亮着灯。
  尽管觉得不可能, 但她还是抱着一丝微弱的希望上去了。
  应门铃的是一位四十左右的男子, 疑惑地看着她这个不速之客。
  门打开了七八十度,她能够看见部分的玄关, 好像都还是老样子。
  我……我朋友以前住这里。
  噢……你朋友搬走了。
  男子说,你是不是跟你朋友很久不联系了?三个月前我就买下了这套房子。
  他的话让她沉默不语,许久没有哭过的眼睛竟然盈满了泪水。
  男子问,你没事吧?
  她转身跑开, 迅速逃离了这个地方。
  她一边跑一边哭,感觉所有的一切都在慢慢离她远去。
  他们在这里相处的时光, 她跟毕正承载在这里的回忆,仿佛都要飘散而去。
  她抓不住过去,更看不到未来。
  “又不是生离死别。”
  柏雷的话一语成谶。
  毕正离她越来越远,也许再也不会回来。
  她被这样的恐惧与绝望狠狠攫住。
  她打给潘柏雷,渴望继续从他口中听到“毕正一定会回来”这句话。
  就像一针麻醉剂,可以让她暂时忘了痛。
  但柏雷忽然收回了针头,冷冷地说“他回不来了”,然后丢掉了针头。
  一阵锐利的剧痛从她身体里迸裂开来,仿佛将她撕成了两半。
  另一个陌生的声音说“没救了”,要把她的一半扔掉,她死死地拽住那一半,声嘶力竭地喊。
  没有人听到她的声音——因为,她根本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有流眼泪......
  终于有人发现她,大发慈悲地握住了她的手,跟她说“你醒一醒”。
  于是,她醒了过来。
  握住她的人正是潘柏雷。
  然后,她发现自己躺在病床上,眼角还有未干的泪水。
  梁芝欢突然有点分不清梦境与现实,亦或......都是现实?
  “要不要喝水?”潘柏雷松开手,站起来给她倒水。
  “我怎么了?”话音落下,她感受到自己的羸弱。
  潘柏雷拿着一杯水重新坐下来,目光温和。
  “你的天使,去了其他地方。”
  他抬起一只手,轻轻放在她肚子上方。
  ......
  梁芝欢并没有在病房里情绪激动地哭闹。
  一开始她被听到的真相震惊到丧失了反应。而后,就落入了自责与追悔的无底漩涡。
  她摸着自己的肚子,用无声的眼泪,静静地向那个悄然而来、又决然离去的天使忏悔。
  两天后出院,潘柏雷把手术期间被摘下来的戒指还到她手上。她木然地看了一眼,把它留在了病床上。
  他回不回来,现在对她没有意义了。
  她的爱情……
  已经死了......
  *
  为了方便照顾,潘柏雷让梁芝欢暂住在他家。他请了一个阿姨,每天煮各种补汤给她喝。
  喝了一个礼拜,梁芝欢闻着味道就反胃。
  周六的晚上,芝荣妈妈又打电话过来。她不敢接,怕自己忍不住会失控。潘柏雷替她编了一个在武汉出差的谎搪塞过去。
  “我倒希望你失控发泄一下。”他把手机还给她。
  “如果那天我没有失控……‘它’就不会走……”
  “不是你的错,那是个意外。”
  梁芝欢对着他惨然一笑:“也许老天爷可怜我,送了我这份礼物……但是被我亲手毁了……”
  如果这个世界上有时光穿梭机,有越光宝盒多好!
  那么她就可以回过去,留住她的天使,珍惜“它”、呵护“它”。
  既然世上没有后悔药,那么,就让她喝孟婆汤吧。
  她已经很久没喝酒了。
  也很久没有打扮自己。
  梁芝欢画了很浓的妆,穿得异常性感。一杯酒还没喝完,就有一个男人不请自来。她回了一个笑容,跟他碰杯。
  潘柏雷的电话不合时宜地打进来,又问她在哪里?
  这是他跟那个人以前最常来的酒吧,她笑哈哈地说:“我在我想在的地方。”
  旁边的男人也跟着笑起来。
  梁芝欢挂了电话继续跟他喝酒。
  当面前这个男人的脸渐渐变得模糊,忽然有人夺走了她手里的酒杯。她依稀看到潘柏雷怒气冲冲地站在面前。他粗鲁地把她拽出酒吧,甩开她的手一顿怒斥。
  “如果我不赶来阻止,你是不是打算把自己灌醉,然后跟那个男人走?梁芝欢,你把自己当什么?”
  “为什么你可以来这里把女人,我不可以来找男人?”
  “因为你玩不起!!”
  “我玩不起?”梁芝欢气得想笑,大声喊:“我现在什么都没有了,我还怕什么?”
  “跟我回去。”潘柏雷又来拉她的手,被她大力甩开。
  “为什么只允许你们男人不负责任,我就活该要守一辈子?”
  “我真的好累、好辛苦!我不想再找什么不可替代的人,不想再经历那种痛苦。柏雷,我不想再坚持一辈子,我熬不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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