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4章

  潘柏雷截断她:“你何苦拿这么极端的想法来折磨自己?你不是不知道他在乎你。”
  梁芝欢冷冷一笑。
  “但他,更在乎他的自尊心和事业。”
  *
  从纽约回来后,潘柏雷觉得梁芝欢变了。
  她很少再顶着浮肿的眼睛来上班。嘴里不再挂着毕正的名字,也不主动跟他提及与毕正有关的话题。
  一个人静坐的时候不是发呆,而是陷在某种情绪之中。
  曾经偶尔听到被抛弃的流言会慌乱的她,现在变得沉着而平静。
  他不觉得这是好事。
  因为唯一没变的是——她很少笑。
  潘柏雷劝过她回上海住一段时间,但她苦笑着反问他。
  “我怎么跟他们说?芝荣九月份就要去德国念书了。”
  他这才松了口气。
  至少她还想留在这里,等毕正回来。
  只是,看着她日益消瘦和憔悴,潘柏雷完全无所适从、有心而无力。
  他不大会照顾人,只会不停地用一句话来鼓励她撑下去。
  “阿正一定会回来!”
  每次他这样说的时候,梁芝欢或者沉默地盯着某个方向,或者淡淡地回两个字:“是吗?”
  八月初的一个礼拜五下午,他们去外面开会。驾车经过球馆,梁芝欢忽然问了一句:“你有多久没打网球了?”
  他像是被噎住了一般,说不出话。
  “是我连累了你。”她朝他凄然一笑,“你也被划在了界外。”
  “所以等那个混蛋回来,我不会轻易饶过他!”他咬牙切齿地说。
  “万一……他不回来呢?”梁芝欢的嘴角有一抹诡异的微笑。
  潘柏雷愕然地望着她、以及脸上令人悚然的漠然。
  他觉得她已经把自己内心的恐惧封闭起来,不让别人——甚至被自己察觉。
  就像那个濒临绝望的、并且坚持的希望屡次破灭的人。
  她就像一根紧绷的弦。
  只是万万没料到,这根弦会断得猝不及防……
  就在那天晚上,潘柏雷在家忽然接到梁芝欢的电话。她哭着问他,毕正是不是不回来了?
  他听到电话里有汽车的喇叭声,紧张地问她在哪里?
  “柏雷,你告诉我,毕正是不是不会回来了?”
  “你先告诉我你在哪里?”
  “我不知道在哪里……我没有地方去了……他要是不回来我怎么办?”
  梁芝欢一边哭一边说,最后嚎啕大哭。
  无论他再问说什么都没有应答,电话里只有她哭泣的声音。
  潘柏雷匆匆拿上车钥匙出门,按自己猜测的方向开过去。他在毕正以前住的附近兜圈子找,果然在一个公交车站发现了她。
  梁芝欢安静地坐在长椅上,仿佛与世隔绝。
  潘柏雷来到她面前,很轻很轻地把手放在她肩膀上,生怕稍微手重一点,都会碰碎这个玻璃娃娃。
  “你说他一定会回来……你骗人……”
  她应该是哭累了,声音疲惫而虚弱。
  “我没骗你,阿正不会丢下你。”
  “可是,那个房子里已经住了别人……”
  梁芝欢的眼泪又掉下来:“我们的家没有了……如果毕正也不回来,我能去哪儿……”
  她抱着他的腰呜呜地哭,潘柏雷轻轻拍着她,不停地告诉她那句话:“阿正一定会回来。”
  她似乎又相信了,渐渐止住了哭泣。
  潘柏雷扶她起来,梁芝欢突然躬起腰,五官痛苦地拧在一起。
  “哪里不舒服?”他急声问。
  她用力地抓住他的手,脸色苍白,呼吸变得急促。
  “梁芝t欢,你别吓我!到底哪里不舒服?”
  潘柏雷忍不住吼起来,但下一刻他就傻眼了。
  站台发白的灯光下,他看到两条血迹悄然沿着她的小腿流出,然后是触目惊心的数条不断流下来……
  “芝欢……”
  他看着她在面前软软地倒了下去……
  第70章 70
  急救室的灯让潘柏雷想起了十多年前的往事。
  他垂首坐在外面走廊的椅子上, 双手合十。
  如果这一生他还有一个愿望可以实现,他愿意换她母女平安。
  伦敦那晚,梁芝欢跳湖的时候, 他正在跟一个丹麦姑娘躲在一个房里亲热。天知道他后知后觉地听到她干了蠢事时的心情……
  他觉得自己是一个混蛋!
  他不感激这个不顾一切, 但珍惜她为他的那份真性情。如果她出事,他大概一生都摆脱不了带她去宴会的内疚与自责.....
  门上那盏灯终于不亮了。
  潘柏雷霍地站起来, 迎上推门而出的一位医生。
  “孩子没保住……”医生遗憾地摇了摇头。
  他呆立在原地。
  随后,梁芝欢从门里被推了出来。潘柏雷机械地跟在后面, 一直到病房。他望着那张尚在昏迷、面无血色的脸,胸口像被什么堵得严严实实。
  护士劝他别太难过,照顾好太太最重要。
  她很虚弱,要避免情绪激动。
  护士还说, 你们还年轻, 还有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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