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别动。”她忽然道。
  “主上,我……”
  “都说了别动。”
  她伸出一指,轻轻戳在他额上,将这人按平在床上,嘴角勾起一个笑。
  “你要是再乱动,我可不保证我会怎么样了。”
  江寒衣怔了怔,像是隐约猜到了她话里的意思,又好像全然没有明白,只讷讷地向床里侧挪了挪,很乖地扯过被子,将自己盖住。
  一直盖到下巴,整个人罩得严严实实。
  片刻,又觉得这样仿佛不对,迟疑着将被子掀开一个角,小心翼翼地望着她:“主上要……进来吗?”
  双颊仍是通红,映着眼里亮晶晶的光。
  姜长宁没忍住,咬了咬后牙。
  这人有时候,当真是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才敢格外胡来。
  其实依她对他的了解,他出身既苦,走的路又与寻常男子不同,应当并不十分在乎男女大防,这些日子里,与她同床共枕,也有过几次了。
  他的胆怯,与无措,不过是因为从未经历过这样的事,在所难免罢了。
  假如她真的想对他做些什么,以他的单纯,和对她的忠心,应当会顺利得很。但是……
  这个世界,终究是重视男子名节的。没有明媒正娶,而私赴云雨,是坏了礼数的举动,若是传扬出去,于女子自然无碍,但对男子来说,是要处处遭人耻笑,抬不起头来的。
  旁人视他身份微贱,可她不能这样想。
  别的男子有的,他也要有。
  “主上?”那人轻声问,“主上怎么了?”
  “没什么。”
  她笑了笑,顺着他主动掀开的被角,行云流水地就钻了进去,好像已经对这件事不能更熟悉了一样。
  明明有两个枕头,却偏要与他挤同一个。
  说着不乱来,该占的便宜却还要占,手顺势就环在了他的腰上,将人往怀里带了一带,才心满意足地在他鼻梁上又轻吻了一下。
  “睡觉。”
  只是这觉,终究是没能睡成的。
  身侧拥着一个暖暖的身子,原本也令人心猿意马。没过片刻工夫,她刚刚将气息静下来,闭目养神,准备酝酿睡意,就听见房门被叩响了。
  在深夜里,格外突兀。
  “谁?”她扬声问。
  外面传来江寒衣身边那侍人的声音:“回殿下的话,是越冬姑娘来了,有急事要禀报。”
  已经是三更天了。这个时候来……
  姜长宁的眉心微微跳了一下,神色仍从容,只道:“进来吧。”
  又向同样没有睡意的江寒衣道:“没事,我去看看。”
  自己披衣起身,走到外间。
  越冬的脸色很不好看,还是初夏里的天气,额上已经冒了一头的汗,见她来,都来不及为深夜搅扰而赔罪,直截了当便道:“殿下,宫里来人了。”
  “哦?来做什么?”
  “道是陛下今夜病情突然加重,眼看着不大好,宫里传话说……”她抬眼看着姜长宁,目中担忧溢于言表,“说让宗亲们都进宫候着,假如有个万一,也好不至于忙乱。”
  姜长宁没有立刻接话,只是脸色沉了下来。
  没有人听不明白里面的关窍。
  姜煜的底子原本也几乎被掏空了,行宫失火一事,受惊太重,更是彻底击毁了她的精神和身体,这段时日以来,都状似癫狂,御医也束手无策。
  若说今日突然病危,并不是不可能。
  皇帝将要宾天,将宗室与要臣提前传召入宫守着,也确实合规矩。但是……
  如今人尽皆知,已成废人的姜煜,是被掌握在萧玉书手里的。她病危一事有几分真,几分假,都不要紧,要紧的是背后那只老狐狸,要作什么算计。
  “殿下,”越冬小心地望着她,“要不然,咱们不去了。”
  她冷笑一声:“不去,就是大不敬之罪,岂不是自己把脑袋送给人家。”
  “或许可以称病。”
  “本王今日傍晚,刚刚将晋阳侯的家眷接到府中,此刻就缠绵病榻了。你猜,萧老狐狸信不信?”
  对面不作声了,为难地低下头。
  局原本就是为她设下的,精明如萧玉书,自然早就已经计算堵死了她的后路。
  “去,替本王换一件素色衣裳来,”她面容如常,淡淡吩咐,“再带一身纯白的,备着。”
  越冬答应着下去了。
  既是要出行,原本已经歇下的下人们,便少不得又忙起来,一时间,整个院子里都重新热闹起来,众人提灯疾走,各自匆匆。
  姜长宁刚想回身嘱咐几句,一扭头,江寒衣却已经从屏风后面走出来了。
  这人的动作格外的快,在她与越冬说话的工夫,已经换上了一身素净衣裳,头发也束了起来,整个人摆出一副整装待发的模样。
  她眉头动了动,抢在他开口之前,将他堵住:“你不许去。”
  “为什么?”
  “宫里眼下形势莫测,太危险了。”
  “主上片刻前,答应的我什么?”他倔强望着她。
  越冬来得仓促,没有来得及重新点灯,此刻只有窗外洒进来的月光,将他的脸映亮了半边,也映着那一双眸子,格外清亮,像月下的湖面,波光粼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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