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他昨夜伤得有些重,不便行走,本王只得出此下策,不合礼数,还请府上勿怪。”
  季明礼闻言,慌得脸色都白了,哪敢受她的礼,连连作揖:“殿下说哪里的话,昨夜险象环生,全是我家招待不周的缘故,好险没有酿成大祸,殿下不怪罪,已是格外开恩了,我季家上下感激不尽。”
  连忙让了她坐,又亲手端茶与她。
  这才小心问:“殿下是愿意先听那刺客之事……”
  “不忙,”姜长宁向地上跪着的人抬了抬下巴,“先说她的。”
  厨房的李管事,天刚亮便被传来,已经跪了半天了,昨日里的威风荡然无存,一张脸青白交加,额上止不住地渗汗,拿袖子抹了,转眼又是满头。直弄得整个人邋里邋遢,一身汗酸。
  闻言慌不迭地叩头:“奴婢该死,奴婢该死,求齐王殿下开恩。”
  季明礼拍案断喝:“不要来这一套,方才在我面前说的什么,此刻如实向殿下再供述一遍。”
  那人不敢违命,以手拄地,躬身跪着。
  “是,回殿下的话,都怨奴婢有眼无珠,成日里在厨房当差,不曾见世面,没有眼力价。昨日里见这位公子,与下人扎堆站在一处,便只当他是来帮手的,并不认得他身上是齐王府的打扮。偏偏公子再心善不过,分明是与殿下一道来的,竟一句也不曾说。”
  “公子金尊玉贵,做不惯活计,一时不慎,失手打了托盘。奴婢只道,里头各位宾客还等着上菜,忙中心急,一时火气上来,便想罚他一罚,小惩大诫,也好给旁的下人警醒。”
  “谁曾想,罚的不是咱们自己府上的下人,却是胆大包天,冲撞了贵人。”
  她抬头望一眼江寒衣,满脸的愧悔,又忙着叩头。
  “便是将奴婢这条命赔给公子,也还嫌不够。还求公子拿奴婢出气,求齐王殿下责罚。”
  江寒衣是个受不得旁人礼的,遑论是叩头。顿时如坐针毡,习惯地就转头向姜长宁,似要开口。
  姜长宁淡淡瞧了他一眼。
  他犹豫了一下,轻抿了抿唇角,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只低下头,盯着自己垂在膝上的双手,不和那人对视,也不声响。
  姜长宁微微笑了笑。
  先前在王府,他刚搬到南苑住的时候,曾经被刁钻恶仆欺负,她当着他的面将人发落了,他却还滥好心,想替人求情。被她凶过两句。
  以德报怨,便是自取其祸。
  看来这一回,是有点长进了。
  她将目光落回那跪着的人身上,唇边的笑意降下去,眼中森然转冷。
  这李管事,滑头得紧,仿佛摆出一个诚心认错的模样,其实话里话外,都在为自己开脱,句句指向昨日里事忙,江寒衣自己又不曾言明,她乃是尽职尽责,至多落一个失察之过。
  太急于将自己摘干净了,那副嘴脸便更显得可恶。
  连在她面前,都敢这样偷奸耍滑,可见平日里是怎样一副做派……
  昨夜打江寒衣的时候,又有多狠。
  “李管事回话,很有条理。不过,你开罪的并非本王,而是这位公子。”
  她慢慢喝了一口茶,忽地扭头向身边人:“你想怎么罚?”
  江寒衣未曾料到,她会有这样一问,顿时有些慌张。他哪里知道该怎样处罚下人,不过全凭她做主罢了。
  他嗫嚅道:“属下没有想过,都听主上的。”
  看神色,仿佛很怕自己不上台面,在人前给她丢了面子。
  姜长宁扬了扬眉梢,越过黄花梨木的扶手,将身子倾过去,在众目睽睽之下靠近他:“那我教你好不好?”
  其亲近暧昧,令厅中下人不敢直视,季明礼亦显得有些不自在,微微偏转开脸去。
  江寒衣不好意思接话,也不知她何意,只轻轻点了点头。
  她便以手支颌,冲那李管事笑了笑:“便如你所说吧。”
  那油滑鬼压根不记得,自己胡诌了些什么,赔着小心:“殿下指的是……?”
  “方才不是说,把这条命赔给他,还嫌不够吗?”
  姜长宁敛去了笑容,冷冷盯着她。
  “说得很在理,便这样办吧。”
  “……殿下!奴婢冤枉,求殿下开恩啊!”
  那李管事一下吓破了胆,片刻前的滑头,全都抛开了,只知道拼命叩头求饶。这一回,是动真格的,没几下的工夫,前额便磕破了,一头的血。
  厅中站着的下人,亦炸开了锅。虽面上不敢言,却一个个的交换着眼色,俱是震惊。
  连季明礼也唬了一跳,想要开口,瞧着她的脸色,又一时迟疑。
  即便是王侯将相之家,也少有如此办事的。
  凡是下人,不论是买来的也好,家生的也罢,终究是人,若是犯错,责打倒不要紧,至多是撵了出去,永不再用也就是了。而若到了打死人的份上,便是另一回事了。
  要是有本家的,家人告到官府,难免要喝一壶。就算没有本家,没人做主的,事情传扬出去,也没有脸面,旁人要道这家太心狠手辣,要受人背后指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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