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奴才一时糊涂,奴才知道错了。求殿下开恩。”
“自己去管事那里领罚,往后不许再进内院伺候。”
那侍人没完地求饶叩头,大约是摸准了,江寒衣的脾气好,竟想要膝行上前,去求他说情。
他哪经过这个,躲都不知道往哪里躲,竟显得比对方还惭愧些。
“主上,要不然这次就……”
还来?
姜长宁一眼瞪过去,他便又不敢作声了。
眼看着那侍人苦着脸认罚,哭哭啼啼地下去了,她才得空打量这不争气的小东西。
分明是影卫出身,什么苦没吃过,面对严刑拷打,连一分骨头都不曾软过,心性不知胜过寻常男子多少。
怎么脾气竟这样软,让那样的恶仆踩在头上欺负,也逆来顺受,不知道反抗半点。要不是正好让她撞见了,还不知道要被欺负成什么样子。
转念一想,既然她今日能撞见,类似的事,想必平日也从来不少。
于是不由得就更气闷了。
只觉得一口气堵在心头,不知道该怎么说他才好。
但看着他垂头丧气,一声不吭的模样,任凭自己憋得难受,却终究一个字也没忍心说。
罢了,说到底是从前吃的苦太多了。
“没多大事,我回头再挑几个忠厚可靠的下人,过来照顾你,”她缓声道,“你也别什么事都闷声不响的,有人欺负你,要和我说,听见没有?”
江寒衣点了点头,很轻地应了一声,但并不敢抬头看她。
只见乌黑柔软的一个小脑袋,几缕碎发垂在颊边。
她无声叹了口气,眯了眯眼。
“怪我,上次指人过来的时候太仓促了,挑了不好的给你。”
“不怪主上的!”
他一下脱口而出,急着抬头,正撞上她的视线。
原来连眼睛都红了。
眼尾下一片薄薄的淡粉,衬着眼里的水光,撞得她蓦然一怔,原本想好要说的话,后半截都给忘了。
就听他急急忙忙地拦:“这和主上没有关系,是我自己不好,不会和人打交道,主上不要这样说。”
姜长宁从他雾蒙蒙的眸子里抽回神来,后退半步,笑了一笑。
“好了,不说这个了。我给你带了一件东西,你看看。”
是她方才来时,便提在手里的,进屋后随手往旁边一搁,便拿足了架势,处置那欺主的侍人。此刻她若是不提,江寒衣已经忘了。
东西被捧到面前。
是一个中空的壳子,用软藤条编的,略弯,放在地上,约有及膝高。
让人实在想不出,能做什么用。
“主上,这是……?”江寒衣茫然问。
“是给你的护腿。”
姜长宁蹲下身去,娴熟地摆弄着这东西。
“我听郎中说,你这些日子,已经开始下床走动了。原本还想说,时候有些早吧,但她道你要强,为防往后腿上没力气,早些活动,也是好的。只是难免会疼,还须小心,不能让接好的骨又长歪了。我就想着,给你做一个护腿,能好一些。”
她说着,抬头向他粲然一笑。
“来试试。”
江寒衣望着那东西,似乎一时怔住了。直到她的手已经碰上他的左腿,才猛地惊醒,一下向后缩去。
“主上,不要。”
姜长宁早有准备,手快得很,稳稳将他膝头按住,不许他动弹半分。
还要警告似的盯他一眼:“再乱动,真变成小瘸子了,可得戴一辈子。”
面前的人满脸惊慌无措,习惯性地低头,然而她就俯身半蹲在他跟前,一垂眸,满眼里都是她,哪里能躲得开半分。
直慌得他双眼都不知该往哪里放好,手在衣袖底下,无意识地掐着掌心。
“主上,您不该做这些事的,属下实在配不上……”
姜长宁不理他。
她只是小心抱过他的腿,套进护具里。动作缓慢,又轻柔,全力留心着不碰疼了他。
她能感觉到这人僵硬得厉害,小腿被抱在她手中,半点也不敢躲,倒是乖巧得很,正合她的意。头顶上传来细碎的,努力屏息,却仍旧发抖的呼吸声,窸窸窣窣,全落在她耳畔。
她无声弯了弯唇角,系好最后一根绑带。
“要不要起来走走看?”
少年的脸上已经红透了。
他点了点头,抬手去扶一旁的床架子。还没有握到,手臂就被她拉了过去。
她的手温暖,又有力,很有分寸地隔着衣衫扶他,却惹得他连呼吸都发起烫来。
骨伤未愈的腿,原本一落地,便是很疼的。即便他常年受训,坚强远胜于常人,这些天来,也只能极小心地在屋内挪动几步。因为他知道,负责照料的侍人不会扶他。
有一回,他曾不慎绊倒过,疼得钻心,满头都是冷汗,最后也少不得撑着身子,一点一点挪回床上去。
但今日格外不同。
有了这奇特的护具,仿佛每一步落地,都比平日要稳,要踏实许多。若是小心些,便几乎感受不到疼了。
他被姜长宁扶着,原本极不自在,渐渐地,却忘记了。
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不知不觉间,走到了门边。
屋外春色正好,阳光落在院中花草上,一片明媚,令人心向往之。
“想出去走走吗?”姜长宁问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