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那侍人年纪也不大,偏摆出一副过来人的模样。
  “殿下是何等身份,女人家,哪能没有三夫四侍。您呀,就别想有的没的了,好好学着伺候殿下,才是真的。若能得个名分,便是很好了。”
  说着,打量他两眼,轻轻咂嘴。
  “有没有还两说呢。”
  江寒衣坐在床边上,背挺得笔直,双手端正放在膝上,仍是从前做影卫的习惯,一丝松懈也没有。
  一句话也不说。
  显得很不合时宜。
  侍人看着他的模样,就摇摇头,唇角多少带上了几分不屑。
  出身既低,也不机灵,也就是模样生得确实好些,但殿下身为亲王,满京城里,想要什么样的美人没有。
  何况,他当初伤成那样,即便是府上的郎中有本事,勉强医好了,多少也要留疤痕病根,哪能同人家清清白白的良家公子相比。女子嘛,哪有不爱美色的,到时候一瞧见,恐怕便什么兴味也没有了。
  原本就处处不如人了,偏还生性木讷,不懂花心思讨好。方才明公子有心待他亲善,他却连好意都接不住。
  依他所见,这傻呆呆的影卫,不出三两个月,便要被殿下抛到脑后去了。
  他运气怎的就这样差,好端端的,被拨来伺候这样一个人。
  不成,改日得去求求主事的,若是这人不成器,被殿下厌弃了,可得想法子将他调回去,他才不要跟着这等样人,去受旁人冷眼呢。
  心里这样盘算着,手上却不停,仍利索地翻看溪明送来的东西。
  倏忽从中翻出一匹衣料。
  珍珠白的,轻薄又柔软,直如天边云一般,底子压的暗云纹,若隐若现,又以丝线细绣了竹叶。清新雅致,正合这个时节穿。
  随手就抖落出来,赞道:“真漂亮。”
  江寒衣沉默到这一会儿,很高兴终于有了一个不那样难堪的话题,和气地接话:“这素缎是很好看。”
  不料对面啧地一声,朝他翻翻眼睛。
  “什么素缎呀,我的小爷,这是江南送来的雪缎,瞧着不显山不露水,其实可耗费人工了呢。穿在身上,又软又垂,走起路来可好看了。”
  他抿了抿唇,不敢声响了。
  就听那侍人翻看着布匹,兴致勃勃地说。
  “这料子,去岁倒是有多的,殿下一高兴,拿来赏过下人。可惜我不得脸面,够不上份儿,屋里伺候的两位哥哥得了,做了袍子,我们转着圈儿地瞧,可羡慕了呢。”
  这话,便是他再迟钝,也听明白了。
  “你拿去吧,”他道,“裁了衣裳穿。”
  侍人望望他,还不接话。
  他还得诚恳地表明真心:“我当影卫久了,衣裳简便,易于活动就行,这样好的料子,我既不认识,穿着也不自在。我不用这些,真的。”
  对面这才高兴了,喜滋滋地将衣料叠起来,抱在怀里,道:“那奴才便谢过公子的赏了。”
  到这会儿,倒是正经称他一声公子了。但神情话音,也瞧不出有几分尊重。
  江寒衣微微笑了笑,没说话。
  这些事,他原本也不在意的。
  他看得出,那侍人得了好处,也无心在他屋里多留,刚想道,这里也不需要人服侍,我一个人能行,你下去歇着吧。
  却听屋外传来淡淡一个声音:“本王不在的时候,你就是这样让人欺负的?”
  第10章 护腿
  “主上?”
  他一抬头,就见姜长宁正闲庭信步,从院中走来。手上拿了件什么东西,半掩在身后,他没有看清。
  她面上甚至淡淡带着笑,但目中的光芒却是锐利的。在这阳春里,也让人乍然生寒。
  “殿,殿下……”
  那侍人方才还神气活现,不曾料到这一遭,脸色顿时变得煞白,扑通一声,跪在地上便叩头。
  “奴才知道错了,再也不敢了,求殿下开恩。”
  姜长宁并不如何。
  她甚至显得不怎么生气,走到跟前,竟很随和地蹲下身去。
  那侍人都让她闹得愣了一愣,还当她是格外宽待,然后才看清,她只是伸手从他怀中,将那匹衣料扯了过去,轻轻掸了一掸,放回桌上。
  “新料子,弄脏就可惜了。”
  她扭头看向床边坐着的人。
  “笨不笨,一个下人都能欺负你,连还嘴都不知道。”
  江寒衣垂下眼,放在膝头的手微微收紧了,像是因为被她训而无措。
  声音小小的:“属下也是下人。”
  “什么?”
  “没什么。”
  他好像听出她恼,立刻改口。
  “主上不要生气,这些好东西,我也不懂得穿,给我也是浪费了,不如……”
  “你要嫌浪费,本王现在就拿去包桌子腿。”
  姜长宁一时没忍住,火气都露了头。
  这人立时不声响了。
  姜长宁看看他犯了错一样小心翼翼的神情,沉默少顷,轻轻叹了一口气。
  “不懂也不耽误你穿。给你的,你就拿着。”
  真是的,说得好像她就懂一样。
  但面前的人不知道,她只是一个偷梁换柱的假齐王。他很听话地点了点头,像挨了教训的小孩,乖乖缩在一边。
  姜长宁转回身来,看着犹自跪在地下,惶恐求饶的侍人。
  “本王将你指过来,是为了照料他养伤。他可以不懂如何当主子,但你不能守不好自己的本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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