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6章
邓延年伸出手接过,他没看手里的书,只是看了一眼脸晒得有些微红的贯丘也,没有究根结底,就如先前贯丘也说的那样。
“后会有期。”
贯丘也率先说了一句,定在原地一副坚决看着邓延年先走的模样。
“后会有期。”
邓延年点点头,经过贯丘也身边时,伸手掸了掸他的肩膀,然后拿起十里亭门口的伞,往城门口去。
贯丘也霎那间有些憋不住泪意,从小到大他都没有什么玩伴,同龄的孩童大多惧怕他,在他面前恭恭敬敬无有不从。
无人可交心,无人可懂他。
但是没关系,他肩负重任,这些儿女情长只是微末,不足以挂心。
邓延年这人......
回依岱的路,应该从西城门走,但他从东门出发,明明是背道而驰的方向。这人,那么怕热和晒,却仍然来东门的十里亭等他。
就为了说一句“后会有期”。
啧啧,真是优柔寡断,启程罢!
回城的邓延年走在路上,低头看了看自已的手。
他能碰到它了,那只趴在贯丘也肩头的水鬼,眦着大牙瞪着眼睛。
他一下就将它从阿也的身上给拉了下来。
“我还有大把的时间跟你耗,你马上就要死了。”邓延年嘴里喃喃道。
秋风四起,满街的焦黄落叶,纷纷催促着他归根。
......
等到邓良霁不知第几次拿起手边的茶盏时,他终于不再往下说了。
日出日落,邓延年的一生不过就是族史上寥寥几页而已,数十字就将那段过往埋进土里半截。
除了邓家后代以外,他的故事无人可知。
所有人缄口无言,左顾右盼或低头沉思。
唯有贺於菟看向茹承闫。
他记得很清楚,茹承闫的母亲,姓贯丘。
曜庆王朝沉疴冗余几百年,在北幽的诸多权贵皆是世袭。若据师父所说,六百年前贯丘家已是京中权贵,那贯丘家在所有除妖师和妖族的爱恨纠葛里,到底充当了一个什么样的角色。
毕竟,在邓家族史上,并未言明贯丘家的身份。
“看来,”茹承闫开口打破了沉默,“我们现在应该要去一趟昽越张府了。只有通过他们,我们才能弄清楚这几百年来所有的来龙去脉。师父我说的对吗?”
轻轻的一声脆响,邓良霁放下手中已经空空如也的茶盏——这还是祖北不知从哪个犄角旮旯里找出来的。
邓良霁敛下浓密的睫毛,低声说:“嗯,我们去百越城。”
“那胡掌柜他们呢?”贺於菟下意识地问道。
邓良霁:“他们还是在依岱比较安全,最好永远也别被卷进我们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里,我也不会让阿柔冒险的。”
阿......柔?
贺於菟一下子愣住了,茹承闫看着他的反应有些好笑。不知道为什么,这倒让贺於菟心中的郁结有了些许的松动。
“张英纵不是见到我们就要下死手吗?我们还去百越?这不是自投罗网?”巫奴站起身,有些激动。
她在想,这群人是不是脑子都在天狼鱼台里搞坏了:“别忘了,我们进幻境之前,张英纵还和他那些狗还打算将我们围杀在这里!”
“或许,他并不是出于自我意愿的。”一直默不作声的沈寿回答道。
“什么意思?就他那样子,还不是自愿的?就差将自由肆意写在脸上了。”巫奴气不打一处来,看着半数被毁坏的竹林,还有巫山上被大量屠杀的妖兽,那些多数是幼小又无恶意的无辜生灵,只要说句不是自愿的就能将这些罪孽轻轻揭过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没有想替他辩解,只是想找到原因,阻止以后变成尸山血海而已。”沈寿心平气和地和巫奴解释道,后者倒也很快想通了其中关节。
巫奴说:“那我们怎么进入百越城?城门都是用来探测妖兽的锁妖刺,我们根本进不去。”
“这个不是问题,我们有酸鸡粉。”邓良霁谆谆善诱道,“你们还记得,邓景焕发疯,将整个邓家的人斩草除根的事情吗?”
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在站起来的邓良霁身上,他已经满头银丝,身形薄弱。
正是这个看起来身形单薄的男人,身上骤然散发出来的气质却犹如山岳一般宏伟:“当年临潼之战,妖王遵守诺言,邓家拿走了其身上所有的妖骨和流火珠,张家拿走了妖王肉身和鬼鎏金。”
“妖骨做成了龙脊鞭,流火珠镶嵌其上,有着无上威力。邓延年将流火珠留给贯丘家之后,邓家再没滥杀无辜发狂失智。我猜,张家将鬼鎏金嵌进了那柄枫叶映山红里。但是因为某种特殊原因,妖王对张家神子的控制没有这么完美,所以张家神子的滥杀无辜变成了有限度的滥杀无辜,目标变成了妖族,人类却并未遭到屠杀。”
他按下众人浮动的气焰,下了定论:“这一切,或许真的要当着张家的面问清楚。”
第112章 世家秘闻17
他们也没什么行李要收拾的,只不过天色已晚,所有人一致决定等天亮再下山。
邓良霁半夜感觉不太舒服,可能是今日讲了比往常半年还多的话,嗓子哑了。
他翻来覆去睡不着,打算起来倒杯水喝。一杯凉水仰头喝尽,顺着杯沿往下看,才注意到门口坐着一个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