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7章
一番功夫下来,大半天就过去了。
太阳落山,农妇送来晚膳,敲了三声门示意后便下了山去。
江熙把饭菜端进屋里放到桌上,闫蔻才爬起来吃,一语不发。
他又转去柴房,为她烧一桶用于沐浴的热水,也不知她多久没洗过了,浑身上下都是油渍。
闫蔻吃完,又躺回床上。
他忍不住道:“你这样不好。”
闫蔻疲于理他,原本平躺的身体翻向里面,是逐客的意思。
他道:“你成日丧丧的,如何把身子养好。”
闫蔻沉默许久,才坐起来道:“将死之人还养什么。你也不用讨好我,我知道,孩子生下来就是我的死期,我在想要不要让这个可怜的孩子降世。”
第069章 低俗小说(9)
他:“如果你不想要孩子,你完全可以避免怀上,楚王是什么样的人我最清楚,你不用在我面前假装无辜。”
不论萧遣当时是清醒的还是迷糊的,后果都必须由她来承担,这就是王权。所以她没有掩藏的必要,承认道:“是我在楚王杯中下了催i情药。”
他:“你为何要这么做?”
闫蔻:“因为楚王是既定的新帝,我只要怀上他的孩子就不用出家,但我没想到他不是。”
他:“哪怕楚王继位,他也不会保你,因为你伤害了他的父亲。”
闫蔻:“我承认我思虑不周,但你们说我伤害先帝,我不认同,明明是他先伤害我!你告诉我,为什么没有子嗣的嫔妃死了丈夫就要出家当尼姑?”
他:“这是大齐的祖制,是秩序,太祖之前,大王宾天,嫔妃是要殉葬的。”
闫蔻质问:“所以这是什么高尚而伟大的制度吗?假如这样的事发生在你身上,你的妻子不能生育,在你死后,她就要陪葬或者出家吗?”
这问得他哑口无言。
在固逻,没有婚契之说,男女相爱便在一起,无爱了便分开,生下的孩子由母族抚养,族中的男性担任孩子父亲的角色。他们把情爱当成人生中的一段享受,而不是框束。
所以闫蔻骨子里极不认可大齐的婚配制度。
她道:“没有这条规定,我何须犯险!”
她十六岁便被父亲献给了先帝,幽居深宫,这是父亲为保族人而做出的无奈之举,她认了。可先帝生时,她尚不承认自己是先帝的女人,先帝死后,她当得自由,回归故乡。
她不能接受在这里孤独终老、荤腥不沾、断情忘爱,在她看来,这有违天理。她才二十六岁,宁死也要走一步险棋。
闫蔻:“你不说话,你也认为这个规定不合理。那你为什么不去改变规定,而是逼迫我呢?”
他并不十分认同闫蔻的观点,不以规矩不成方圆,没有婚契制度,所以固逻只能是一个部落,成不了一个国家。
但一个种族的强大又不是固逻的追求。
所以他们是两类人,他不想去理论祖制的利弊,只是劝闫蔻:“你在大齐就要遵循大齐的秩序,君王的尊严不可侵犯,你乱序即有罪。”
闫蔻:“你们君王的尊严就是建立在牺牲别人的自由之上?多么卑鄙且无耻。我从来不认为我来到齐国就是齐人,你们的制度约束不了我。就像我肚子里的孩子,生与死由我说了算。”
他:“但你却利用了大齐的制度庇护自己,你企图以皇室血脉换取生路。”
闫蔻身子垮下,气势弱了两分,眼含泪水,道:“我何曾想过有一天我会把自己的孩子当做筹码!”这在固逻是不允许的,孩子应是纯粹的爱的结晶,它是带着众人的期待来到这个世上,而不是因为存在价值或背负任务。
闫蔻抚着自己的肚子,愧疚道:“我该不该在它还没有意识到这世间恶意的时候,拦下它。”
这是她这几天一直在痛苦纠结的问题。
他鬼使神差地道:“你想活下去,我成全你,先把孩子生下来。”
如今想来,他都不明白自己当时为何要遵守承诺。
闫蔻:“生下来,传出去,我坐以待毙?”
皇帝怎么可能容忍她生下孩子!
他:“生下来,我来养,你诈死,我送你回固逻。”
闫蔻本能地往床里缩了缩:“这孩子跟你没有关系!是我的孩子,让我带孩子一起走。”
他:“是楚王的孩子,你不能带走。这是我宽容的极限,你没得选择。”
闫蔻眼神透着恳求与恐慌,争取道:“孩子留下又不能与楚王相认,何苦!”
何苦?皇室的骨肉绝不可以流落外邦,使国家受到牵制。万一外邦有所图谋、加以利用;万一萧遣看重骨肉、不舍分离……
他:“我希望你知道,我是在陪你玩命,你不能得寸进尺,否则谁也甭想好过。”
“为什么……”闫蔻不甘地握紧被褥。
他:“什么为什么?”
闫蔻声音轻弱却有力:“为什么你没想过去打破制度,教我名正言顺回家?我侵犯楚王,我有罪,但这个制度一直都在,历来多少嫔妃被迫削发为尼,或者孤独地老死宫中。你正视过吗!而不合理的制度又何止这一条,你都看不到?不……不对,你未受其害所以你看不到,不……你们是既得利益者,你们当然要维护这样的制度!你们这些所谓的王侯将相口口声声说什么为百姓谋福祉,其实虚伪之至,迂腐至极!大齐表面上看来风光无限,底下早已腐朽成泥!”